会的最后一天倒是不下雨了,但是天气阴沉沉的,就这个天气愿意出门的人也不多,就只有那么零零散散的几个。
几个人上台的时候依旧跟之前一样,吴盛运实在是无聊,就抱着猫猫一起看那些奇怪的乐器。
一场戏刚场外,第一场唱戏的人都还没来得及上去,台下就有一个年轻男人手上拿着一个手机支架,对准舞台上面拍,嗓门不是一般的大。
“你们戏班子的班主呢”
吴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有面对过这种突发状况,让两个妹妹先别上台,自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小兄弟啊,我就是这个班主,你是有什么事情吗有什么事情的话,您跟我说就行。”
年轻男人用不屑的态度从上到下扫视了他几眼,手撑着戏台子边缘跳了上来。
下了两天雨后路上有些泥泞,他脏兮兮的鞋子踩在毯子上面,直接就留下了几个脏兮兮的脚印,让吴父下意识皱起了眉。
“小兄弟啊,实在是不好意思,你把我们的毯子给踩脏了,要是有事情的话,咱们下去说,成吗”
吴父能看得出来这不是个善茬,愈发卑躬屈膝,生怕会闹出来什么事。
毕竟这个年轻男人看起来就只是庙会上面的游客而已,就算是闹出来天大的事情,只要拍拍屁股走人就行。
可他们不一样,他们唱戏能赚钱的大头都是在这种庙会上。
只要得罪一个人,他们戏班子在庙会上面惹了事的这个消息传开后,以后恐怕就没有什么庙会还愿意请他们了。
年轻男人看见吴父这样子后态度愈发嚣张,还在台上走了几步。
“不就是一个破毯子吗我就算是多踩几脚又怎么了你连这么点格局都没有,也难怪台下都没人愿意听你们的戏。”
说完后年轻男人打开了手机,跟直播间里面的观众打了个招呼。
“大家好哦,我是你们
的朋友树子,今天带大家来到了xx农村的庙会上面,带大家一起改造下这个没有任何观众愿意听的戏班子。”
说完后男人点了一下手机屏幕,对准台下空荡荡的椅子。
“大家伙都看到了吧,像是这样传统的黄梅戏啊,早就应该被淘汰掉了,现在年轻人还有几个人爱听啊”
说完后又把摄像头调了回来,靠近吴父两个人挤到了同一个镜头里面来。
“让大家伙看看,这就是这个戏班子里面的班主,相信我们今天想做的事情有他的支持,一定会变得轻松许多”
这回吴父算是听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了,脸上挂着非常礼貌的笑意拒绝道
“小兄弟,我知道你是好意,这份好意我心领了啊。我们戏班子里的人年纪都大了,实在是学不来这些东西。”
年轻男人听见这句话,脸几乎是一瞬间就拉了下来。
“按照你们现在这个唱法,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听的,知道吧我好心好意想要教你们找到其他的出路,你可不要狗咬
吕洞宾。”
原本还有两个眼熟的老人家打算过来看戏,也被这边闹出来的事情给吓跑了,毕竟谁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来惹事。
吴父处理过那么多次闹事的,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他急的大冬天都出了一头的汗。
小兄弟啊,实在是不用了,我们就是讨口饭吃,您别为难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了,行吗”
吴父越是把自己摆在弱势的地位上,这个年轻男人的气焰就越是嚣张,直接走到唱戏用的道具椅子上面坐下翘起了一郎腿。
“为难我这是在救你们呢,你这老头话说的可真难听。”
说着说着他拿起桌子上面摆着的果子咬了一口,嘴里包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你们啊,就是在这种小地方待的时间太长了,但凡往外面大城市里走一走看一看,就知道我这话说的没错。”
“你们这戏班子里头瞧着不是病了就是老了,就随便找个破房子弄一套直播设备,唱一点时下的流行歌曲,收的礼物钱可比你们现在唱戏赚得多多了。”
吴父到现在用的都还是一个碎了屏的老人机,戏班子里面大部分人都只认得几个字,哪里能听懂他说的那些话,只以为他是故意想过来捣乱。
“小兄弟,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们这一回,行不行”
吴父态度简直卑微到了泥土里,年轻男人拉开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抽出来了一沓钱,扔到了唱戏的道具桌子上面。
粗略看一眼就能大概预估出来,能有个三四千。
“这首学猫叫听过没现在在网上很火的,你把你们这里唱戏的叫出来,只要给我唱一首学猫叫,这些钱就是你们的了。”
戏班子的生活的确过得十分拮据,尤其是几个老人家上了年纪后三病两痛不断,吴父都拿不出来钱带他们去看病。
看见这么厚一沓钱就扔在面前时,吴父不可抑制的动摇了。
对于生活困苦的人来说,为了钱那尊严算个什么东西。
年轻男人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吴父答应下来,还以为是自己给的钱不够,就又从钱包里面掏出来了一沓。
“是不是嫌太少了啊这些够不够”
他手机里面已经在放学猫叫,这首歌能在网络上以这么快的速度流传起来肯定有它的魅力在,语调轻快,朗朗上口,基本上听几遍就能跟着唱。
这个人给的钱确实很多,够他们戏班子两三个月的生活费。
但凡是在台下面对这种要求,吴父都会毫不犹豫的接受,甚至还会点头哈腰跟他说声谢谢,可偏偏这是在戏台子上面。
虽然他们生活过得非常困苦,台下也的确一个观众都没有,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们还有莫名的风骨,心底的坚持绝对不会因为这几千块钱就动摇。
在戏台子上面为了钱唱流行歌曲,对于这些人来说简直就是把他们的尊严放在脚底下狠狠的踩。
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他们的性格吴父都清楚,绝
对不可能为了钱妥协。
但这么厚一沓钱,他实在是心动,就只能厚着脸皮凑到年轻男人面前说道
“小兄弟啊,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来给您唱一首,您看怎么样”
年轻男人听见这句话后,用嫌弃的眼神从上看到下。
“就你啊,顶着这一张糙脸,还有这么难听的声音,直播间里的家人们谁愿意看啊,把后面那些年轻水嫩声音好听的叫出来。”
“你要是觉得这个还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加。”
说完又掏了一沓出来放在最上面,这些加在一起已经有一万多。
能看这个男人直播的,基本上性格都跟他差不了多少,看见他都掏出来了这么多钱,只是让戏班子里唱戏的人唱一首学猫叫而已都不愿意,觉得这个糟老头子实在是太不知好歹。
一万多块钱啊,这个老头子还不愿意他们戏班子是有多赚钱才连一万块
钱都看不上啊
赚钱别闹笑话了好吧我老家就是这个地方的,正常唱戏的一场给个一千块钱就算顶天了的。
假清高,我就爱看这些假清高的人为了点钱连骨气都不要了哈哈哈
我猜这个老头一定舍不得钱,他肯定还是想要钱的,随便叫个出来唱一首也好啊。
咱树哥今天点了一首价值一万块钱的学猫叫,大家伙等下在那人出来了之后记得录屏。
死老头,别装了,快点把人都给叫出来吧
这个被称呼树哥的男人也在关注直播间里的弹幕,发现有不少观众都等的不耐烦了后,伸手推了一把吴父的肩膀。
“到底行不行你能不能给一句痛快话啊这样磨磨唧唧的,真矫情。”
“不就是唱一首歌吗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我是想要你的命呢”
这样一个破烂的戏班子里面戏子苦苦想要维持住的尊严,在树哥眼里那简直就是一个供人取乐的大笑话。
“别人给钱请你唱戏你就同意,老子花一万多块钱请你来唱一首歌就死活不乐意是吧老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说完树哥把一个手机丢到了话筒旁边,打开了他要听的那首歌说道
“在这首歌放完之前,你们要是不来个嫩一点的出来给我唱,我就找人把你们的戏班子给砸了。”
“再跟你们庙会负责人说,以后你们去哪里唱戏我就砸到哪里去。”
吴父已经被他这番话气的脸上肌肉都在抖,满是皱纹的脸上却依旧挤出来了笑容。
“小兄弟”
“滚,别拿你那脏手碰我,少攀亲戚,谁是你的小兄弟啊”
就在这时,帘子后面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随后一只小玳瑁猫迈着优雅无比的步伐走了出来。
顺着旁边的柱子爬到了桌子上来坐着,刚好手机里面播放着的音乐到了那句我们一起学猫叫,我们一起
小玳瑁猫抖了抖毛,找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始疯狂的喵。
“喵喵喵喵喵”
不像在吴盛运和戏班子其他人面前时那样夹着嗓子甜甜的喵,嗓子里面就跟藏了一头驴在里头似的。
钳子音的喵喵叫通过话筒传出了很远很远,整个空荡荡的广场上都是喵。
没看住安安的吴盛运害怕的抱紧了自己,吴父和树哥都被这狂野的喵叫声震惊的愣了那里,就连直播间里原本不断滚动的弹幕也都停了下来。
良久之后,才有一条弹幕在屏幕上方空荡荡的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