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达美把车停在路边,车灯打了双闪,叫她上车。

想到这也许是最后一次来谢家。

谢韶筠回头多看了两眼隐没于黑暗内的红白建筑。

小两层的洋房,自带小院,几年前为美观,谢光旗请装修公司安装了一扇仿古铁艺大门。

从外往里看很气派,唯一不和谐的是茂密的藤蔓将美观的墙壁完全遮住了,夏天遮阴冬天便显潮湿,谢韶筠很久以前栽种的它,本来早该被拔掉了,却不知缘由一直留到现在。

眼下藤蔓的枝叶有枯萎的意调,七零八落,枯藤伸展出墙壁的那一端悬挂几根无人采摘的丝瓜,病殃殃的,部分烂掉了。

谢韶筠驻足看了好久,发现自己有些像这些烂丝瓜。

比喻在脑袋里成型后就此打住,前头达美探头催她上车。

“小谢”

谢韶筠应了声,走到路灯前头,路过人行道,车停在公路缺口,她走过去,拉开车门,没有再回头了。

坐进车里,谢韶筠看了眼达美,如常的语气问她“关于诉讼的事情,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达美抓着头发,眼神躲闪“什么啊。”

谢韶筠没吭声,只用眼睛看她。

眉眼间神色仿佛在说,她什么都知道。

其实谢光旗既然决定走诉讼程序,谢韶筠的身份便不可能不被知道。

再加上这么晚了,谢韶筠站在自家门口,有什么好想不到的呢

达美被谢韶筠看不出情绪的视线盯的垂下头,张了张嘴,心下涩然,她没有问“你没事吧”、“你爸打你了吗”

成年人世界里,讲分寸,以往很多这种时刻,达美过来谢家接谢韶筠,谢韶筠从来不会在达美面前说任何一句家里人诸如恶劣的坏话。

达美时常想,这大概就是教养。

车里有烟味,打开车窗,达美企图转移话题,她问谢韶筠冷不冷。

“不冷”

“喝酒吗”达美从后视镜里看谢韶筠,坦白道“其实是我想喝一些。”

达美向谢韶筠坦诚,简晴流产给她造成了很浓重的阴影,她一直很愧疚。

说着说着,头颅低下来,隐藏在驾驶座半明半暗的灯光里,衬出达美这个年龄独有的颓靡。

谢韶筠不能喝酒,所以没吭声。

脸贴冰凉车窗看窗外,外面在下雨,车灯开着,鹅黄色的光晕里,细雨如针般把视野分成模糊的颗粒点状。

这让谢韶筠想到流泪时视物所见的外景,两种境况竟完美重合。

怎么感觉她仿佛很伤心似的,谢韶筠百无聊赖笑了笑,抽回视线,对达美说“我只能喝少少的一点。”

“最后一次。”她强调。

达美转动方向盘,心情好了一点说“好嘞。”

两人没有去酒吧,环境过分嘈杂的地方,会叫谢韶筠头疼。

她们在路边摊随便得一家烧烤店停下来,今晚下雨,商家自门店前的露天场地里支起大棚,摆几桌零散小圆桌。

不比达美常出入的酒吧会所,一切都很简陋。

谢韶筠在达美车里寻了件毛毯,搭腿上。

达美笑她“认识这么久,头回见你注意保暖。”

“那是。”谢韶筠眼皮都没有抬一个的说“身体是自己的。”

达美歪过头,一脸你没救的表情说“池漪给你灌输的道理吧拜托照顾一下单身狗心情,你老婆的那些养生之道,回家你们床上好好说。”

谢韶筠歪头,很奇怪睨一眼达美,她很想告诉她,不是池漪的要求,是她自己想这么做。

但达美已经不提这茬了,她接过菜单,报复性消费点了两个女人根本吃不完的烧烤,最后把菜单归还老板,豪气告诉对方,另外加两瓶知名红酒。

老板为难摇头,路边小摊没有达美所说的拉菲、巴贝拉诸如此类。

“五粮液有吗”

老板摇头“没有。”

“茅台呢”

“那你们有什么”达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