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韶筠的印象里,池漪不是一个说话颠三倒四的人。
她比谢韶筠要聪明,沉稳,优秀,除了说话情商低到可怕外,别的社交例如应酬谈判她都可以游刃有余,并情绪稳定、条理清晰,逻辑严密阐明自己的观点,好叫别人不由自主信服她。
可是现在,池漪说话,谢韶筠不能完全听懂。
而且还有一些被对方冒犯到的生气感。
池漪说不想谢韶筠看她,事实是,谢韶筠刚好也并不想见她。
所以她及时抽回了视线,并抬头看了眼,怎么样跟这个人拉开距离。
司机已经把车开动了,来不及下车。
这辆车是八人座的车厢,233排列,前排两人座位,池漪与谢韶筠坐在一起。
后面为三人座,有两排,坐的是池漪公司高管,王秘坐在司机旁边。
整个车厢满满当当都是人,谢韶筠挨个看了眼,放弃了换座的打算,最后挨着窗口坐着,与池漪之间划出一条界限分明的分割线。
池漪在旁边一连叫了谢韶筠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她焦虑地盯着谢韶筠侧脸,内心挣扎没有维持几秒,可怜无奈地妥协说“好吧,你想看多久都可以。”
这话听着令人讨厌,谢韶筠掀了掀眼皮,以眼神警告池漪不要再乱说话,否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仍旧会不客气。
确定池漪看懂自己的意思,谢韶筠才收回视线。
结果池漪只安静了三秒。
指尖下垂,去拉谢韶筠的手。
谢韶筠被她牵住的那一下,条件反射把池漪的手指拍开了。
而后有些恼火扭回头,对上池漪微垂的眼睛。
从来没有对人道过歉的池漪,先一步开口轻声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睫毛很长,落在新雪般柔软的眼睑上。
没有直视谢韶筠,道歉语气里并没有卑微,只是十分焦虑,仿佛这个时候重复毫无逻辑的道歉语句可以叫她短暂缓解一些压力。
谢韶筠皱眉看了她好几眼,随后冷酷地抽回了视线。
后面,没有再理会池漪了。
池漪也没再做解释,开始集中精力工作,旁边的文件,谢韶筠瞄过一眼,是关于公司股权出售的草拟合同。
想到系统所说的池漪会轻生。
谢韶筠把目光落到车外,针一样绵密的细雨里。
她想,要不要救她呢
因为提前不知道人数,司机提前预订只有一间房间,他回头问谢韶筠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韶筠消极怠工,把问题抛给池漪。
王秘告诉谢韶筠,来之前,已经提前订过酒店,不需要导游安排住宿问题。
其实谢韶筠更想告诉她们,既然酒店安排了,导游可以不用要了,毕竟池漪身边带了万能用的秘书。
但这种气话,谢韶筠也许会单独对池漪说,
众目睽睽教养指使谢韶筠,
不能在池漪下属面前不给池漪面子。
眼角余光瞧了眼工作效率仍旧低下的池漪,
谢韶筠忍不住讥讽她“出来旅游玩,你怎么还带工作团队”
池漪抬起头,对上谢韶筠的眼睛,很碍眼的笑了一下说“后天我有个很重要的股权转让合同要面谈,等一切结束后,就可以不管不顾去看海了。”
“谢韶筠。”池漪忽然喊她“那天,你要来吗”
谢韶筠避开了她的目光,没有回应她。
也没有问池漪为什么去看海,只把视线再次投向窗外绵密的细雨里,雨点拍打车窗上,让视野变得模糊。
谢韶筠说“池漪,你不要这样。”
她说的很小声,池漪没有听见,因为她正举着一份文件纰漏跟身后的高管交谈。
窗口有点冰,脸贴在上面,谢韶筠没待多久,依靠在窗户边,打了声哈切。
“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池漪暂停了工作,她们之间间隔距离实在太大。
池漪往这边挪了挪,也没有太靠近,维持着不让谢韶筠厌烦的距离,谢韶筠比池漪高,座位也比池漪座位高一点,于是她只能低眼才能跟池漪的目光对上。
她们对视了好一会儿,谢韶筠又忍不住打了声哈切,离魂导致谢韶筠总是很困。
池漪见她眼底饱含了生理泪水,终于不打算继续等,凑近了,主动把肩膀让给谢韶筠。
并催促的喊她“谢韶筠”
谢韶筠看了一眼,后脑勺垫在靠枕上。
拒绝她“不用了。”
被拒绝池漪也不感到尴尬,垂眸继续工作,好半响才说“真是的,这样睡会落枕的。”
谢韶筠有一刹那,以为池漪认出自己了,但池漪没有抬头,她甚至用钢笔在第三张草拟合同上打了个问号,并批注上她自己觉得需要改正的建议。
面对面的接触后,谢韶筠很能察觉到古怪的地方,即使很不想承认,池漪的精神状态很奇怪
。
从机场到科伦坡中心广场,有四十五分钟车程。
路途行驶一半,谢韶筠手机响了。
是余华打过来的,谢韶筠接起来。
余华在雅拉国家公园,她说“谢韶筠,你过来一趟。”
“怎么了”谢韶筠问。
两个小时前她才在馆场内,身为海豚蓝天的兼职饲养员,谢韶筠把工作交接完毕后才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