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高挑,肤色冷白,容貌属于冷艳那一挂,气质出众,站在一众人群里,垂眼一言不发,很有气势。
所以拦路的这群身居高位的老板们没有谁敢于立即开口,互相对视,推诿来推诿去。
几秒钟后,池佳率先打破沉默。
“池漪,小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池漪淡淡回答她“您问。”
“把海米股份转让给第三方,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池漪没吭声。
池佳皱眉,继续说“作为股份有限公司,你所持有的股权当然可以让渡给其余人,不过你把它转让给第三
方,董事会具备否决权。”
池佳说的话,是今天这一群人找池漪的主因,海米是池漪一手经营的公司,期间遇到过金融风暴,同行技术打压,公司主研成果窃取。
以往种种难关,池漪统统面不改色,力压困难,带领公司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所有人都不愿意她将股份让渡给别人的卸任决定。因为无法理解,所以希望池漪去三思而后行。
谢韶筠最后才听见谢橙的声音,跟别人不同。他没有劝池漪转让股份的事情,反而提了别的话题“池总,不知道可否赏脸来我家吃顿便饭。四九城飞往南城飞机只用两小时。”
谢橙邀请她“我们家小二想找池总再聊聊。”
池漪婉拒了谢橙,客气说有空一定会上门拜访。
至于这个有空,想当然是托辞。
随后她侧身,神色如常冲池佳道“抱歉,小姑,我今天中午有饭局,不好叫人等,小姑有任何问题,下午到公司过来找我。”
言毕她上车了,车门关上,王秘问池漪“需要取消下午航班吗”
池漪奇怪的看着她,王秘视线移向脚尖,不再多言。
谢韶筠能够感到灵魂的虚弱,躺在池漪脖颈上,尽管有很多疑问,但她这一次不自觉睡着了。
醒来时,池漪从饭局下来,喝了不少酒,所以身上好闻的小苍兰被葡萄酒盖住。
谢韶筠盯着池漪下颌曲线发了短暂的一会儿呆,事实上,再见面,无论池漪痛苦的一面,还是现在,谢韶筠几乎都要不认识池漪了。
她不明白池漪什么时候学会喝曾经最厌恶的酒精,也不清楚池漪为什么要对她的小姑撒谎。
池漪绝非是社交里周全的那一种人,很大时候她是高傲的,不屑于与人周旋时,转身离开。
谁都拿她没办法,但她今天说谎了,下午池漪没有回办公室。
门栏正前放置有一架高几,吊兰碧绿色的叶子垂下来,映衬的周围很复古的围栏一点生机盎然。
这是一座很大的茶室,环境紧密,羊肠的小道,鹅卵石铺就出凹凸不平的流水小径。茶室占地面积很大,但茶室内只放置有三方茶台,屏风相隔,此时均已被占满。
池漪是富贵里淫浸的女人,她进门后,服务员很快辨认出了她。
“池小姐,这边请。”
池漪点头示意对方在前边带路,裸色的高跟鞋踩在鱼齿形状的地板上,行走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察觉到她连走路步调都近乎一致的优雅,服务员微赧然,将步调放轻了。
她们要去的茶台是最后一桌,途径五十二步路途中,有一桌人认出池漪身份,站起身上前礼貌问好。
池漪只冲那人点头笑笑,随后辨认方向。
绕到最后的茶桌。
池漪走进去,里面的人已经等待许久。
茶水氤氲,里面的两人都没有动,也没有任何交谈。
池漪轻瞥了两人一眼“我来晚了。”
很没有诚意的一句,语气里根本没有为来晚这件事感到丝毫抱歉。
池漪坐到茶台东位,正对面是谢光旗,左手边简晴。
谢光旗老花严重,眼皮塌陷,头发全白了,他以前坐在茶桌上腰板是挺直的,现在有些驼背,所以是佝偻的姿态。
简晴没有喝茶室的茶,她自己带了保温杯,养生茶上面飘着枸杞、人生等等
服务员提上长嘴口的茶壶,给茶桌三人斟茶。
简晴避开了,当场翻脸。
这朵小白莲出乎谢韶筠意料之外一丝笑容都不愿意给对方,阴沉沉对一脸懵卑认错的服务员说“你不知道我的肾脏比我命还重要吗”
谢韶筠嗤笑了声,看着简晴做作的往嘴巴里灌了口养生茶,面色不虞地赶走服务员后,随后向池漪介绍了她最近新找到的护肾配方。
用心良苦借此拉近关系。
然而简晴辛苦自语好半天,池漪也没都有搭理她。
自讨没趣后,简晴不再说她的肾脏了,看池漪的目光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憎恶。
不过这一回相比于墓地,简晴装成了白莲花。求人的口气对池漪说“池漪,你究竟想我们怎么做,能同意不拆迁。”
池漪一挑眉,慢条斯理回视简晴“那要看你们怎么跟我讲话。”
茶室极静,池漪一点顾念旧情的意思都没有。
她放下茶盏,摆出谈判桌上的姿态,也不急着他们立即同意,面无表情,压迫力极强。
谢韶筠被迫了解了她们今天坐在这里的原因。
谢光旗、简晴找池漪,是因为三个月前,池漪花高价与南城有名的医院方合作,拿到了南城碧海花园别墅方圆五千亩地皮。
这五千亩地皮,被池漪拿来与市政合作建立肿瘤医院,因为开发区域大
,且医院为半公益性质,算是本市今年最大的一项工程,因此无论下发文件,还是组织拆迁都非常迅速。
需要拆迁的房屋是九十年代建造的别墅区,很多墙面已经老化,开发商把拆迁费给到如今市面价格,十分合理。
所以几乎没有业主不同意拆迁,只有谢光旗一家坚持不同意,因为这件事,上个月冯慈念出国找女儿,谢光旗甚至没有陪在她身边。
“我们坚决不会同意拆迁,池漪,你帮个忙吧。”谢光旗态度很强硬,说话还像以往谢韶筠在的时候,对池漪随叫随到理所应当的模样。
池漪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叫谢光旗的名字谢教授。10”
她转动着手表盘,说“下午七点航班我要飞阿拉斯加,所剩时间不多,麻烦说话尽量简洁一些,节约时间,另外”
池漪语气一顿,嘲讽的盯着谢光旗浑浊的眼睛,冷漠道“至今为止,您都没能看明白吗,谢韶筠没有了,您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空气里足足安静了十秒,谢光旗干瘪的脸一时变得涨红,手指僵硬无比。
简晴并没有帮腔,事实上她仿佛是个什么都不帮的墙头草,乐于见着他们所有人都痛苦,简晴反而还在笑。
池漪扫了她一眼,失去耐心。
听不到她想知道的东西,池漪没有心情跟他们浪费时间,于是她站起身。
谢韶筠在骷髅头里的视野随之变得宽阔起来,她看到茶桌旁两人神色变得紧张,不约而同站起来。
跟随池漪走了两步。
谢光旗急匆匆伸手拦下池漪,他语气不像刚才那样强硬了,一瞬间老态尽显,央求的目光请求池漪坐下来谈。
“池漪,你怎样看待我们没关系。你有想过筠筠吗那处房产是她小时候的回忆,她以前带你回家,应当没有告诉你,墙外面的爬山虎是她小时候亲手种下的,还有客厅里那套组合沙发,被她用纹身枪刮出来很多道痕迹。”
谢光旗请求池漪办事,每一次都会打着谢韶筠的幌子。
这叫谢韶筠荒唐的想笑,想到,自己最后一次被谢光旗赶出门的场景。
其实谢家满墙的爬山虎早已经不再适合继续生长了,无人打理之下,绿植叶子萎顿枯黄,还有可笑的一根丝瓜烂掉挂在墙头,灯下苍蝇绕着腐烂的丝瓜嗡嗡作响。
谢韶筠当时想的是,她就是那根烂掉的丝瓜。
谢韶筠回神时,听见谢光旗不出意外对池漪说“看在谢韶筠的份上,池漪,算叔叔求你。”
池漪脸上没什么动容的表情,揭开茶盏,抿了一片漂浮的茶叶。
嚼烂了,吞咽到喉咙里,苦涩弥漫了满嘴。
池漪转向简晴“你不求我。”
简晴阴沉的扯了一抹弧度“你要知道的,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我全说。”
她比谢光旗坦荡,但很阴险,说完这话后,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把目光转向谢光旗。
池漪不在乎他们谁
先交代谁后交代,她只要那一天发生的完整事情。
等待两年时间,终于可以知道谢韶筠是自愿捐肾还是更为可悲的被迫捐肾。
池漪并不是很急,就像泡发的茶叶,漫长等待期都过了,这一点等待并不影响她的耐心。
谢光旗表情抗拒的捂住脸,他抗拒去谈及那一年所有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谢韶筠捐肾死亡的当天。
茶叶里有一点沉浮的东西,谢韶筠盯着那一处看了很久。
旁边谢光旗的手一直在颤抖,他嗓音沙哑,没有抬头,他浑浑噩噩说“人死后,很多人都会去想她的好。”
这是谢光旗能够想到的最体面的开头语。
他对池漪讲“筠筠很小的时候,不到一岁,有一天忽然会叫爸爸,吐字清晰,比旁的小孩子发声都要快,大家都说他是神童,我和她妈就笑笑。”
“大多时候我们都觉得,她小小的一团仿佛能听懂我们讲话。喝奶粉时候,不愿意母乳,叼着奶瓶会很乖。喜欢盯着我们看,被软乎乎盯着大人心肠都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