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漪其实不理解别人的情绪,也不理解此时自己的情绪。
她从小到大智商高,孤僻,特立独行。
工作了才有几个合作伙伴。
不能理解别人幼稚的多余的感情,别人也理解不了她的高高在上。
她仿佛是高等级人类,混入普通人的世界。
轻而易举得到很多东西,所以没有觉得什么是困难的,没有令她不知所措的事情发生,没有什么人叫她感到倍感消极。
她甚至不认为情绪少,没有同理心是坏处,因为没有这些她能够冷静的处理一切问题。
所以她没有朋友,没有玩伴,跟父母关系不亲近。
亲密社交关系几乎没有,唯一的朋友是1号,唯一的伴侣是谢韶筠。
但是她们被不心疼的死掉了。
池漪从一开始蒙圈什么都不懂的状态开始去调查导致这一切的原因。
现在她看上去懂了一点,但仍旧很多的问题都不明白。
因为谢韶筠突然死了。
她被强制情绪代入开始自责、忏悔,然后她忘记了自己没有同理心,忘记了自己情绪稳定。
她开始想象去走谢韶筠患癌症的这所有的路,随之像是个初学者,踽踽独行,然后变得没有办法情绪稳定了。
她其实也不懂怎么哭,唯一的两次被谢韶筠看到了。
地铁里,她眼睛睁的很大,哭得无声而迅速。
很快连红掉的眼眶都没有了,仿佛没有很悲痛,又仿佛悲痛至极。
甚至她的眼泪,也叫人觉得她不是为自己流的,而是在心疼谁。
谢韶筠看到如此挫败茫然的池漪时,感到心酸。
她脑袋里忽然变得很空,没有什么爱恨情仇,很好笑的是,竟然想起了两年前决定当小人那一天的名言警句。
米开朗琪罗说,善待好人会让他变得更好,善待恶人,他会变得更恶。
罗勃郎宁说,行善比作恶更明智;温柔比暴力更安全;理性比疯狂更合适。
好像一刹那,谢韶筠没有捐过肾,也没有癌症死亡。
她跟池漪正常的婚姻生活,又因为性格不合走向离婚,池漪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回头向谢韶筠道歉认错。
谢韶筠应当会对池漪心软,因为那个世界里,只有池漪会事无巨细管着谢韶筠。
虽然池漪看管方式,永远带着高级人类的维度,但她是一位擅于学习纠错的人类。
就像现在,池漪迅速的掌握了金字塔低层人类坐地铁的技巧,像普通人一样安静流泪时,池漪叫所有人愿意帮助她。
无关乎认识与否。
可是这不是池漪了,她聪慧耀眼、情绪稳定,不需要为谁改变。
谢韶筠想池漪到现在还是不明白,离婚不是因为池漪不好,是谢韶筠不希望她们为彼此变成最陌生的模样。
池漪感情上无限度的迟
钝,叫她不明白这些。
同时谢韶筠发现或许是她仓促的死亡没有给过池漪正式的解答,令这段感情少了本应该安放的时间。
所以两年后,池漪甚至比不上罪魁祸首谢光旗、简晴的洒脱释然,她把自己活成了谢韶筠预想之外的痛苦模样。
她待在池漪温热的脖颈上,忽然之间迫切的想发表一些意见,想说话,想把池漪浑浑噩噩,倍感消极的人生叫醒。
即使池漪听不懂。
即使那些话会叫池漪辨认出谢韶筠如今谢好运的身份,然而谢韶筠仍旧想叫醒她,甚至被发现好像也无所谓了。
过去任何一件事情,谢韶筠都做的坦荡无畏,是谢光旗不好,是简晴逼着她要走最后一步的。
他们任何人敢来拿过去的事情烦她,她该扬手打回去。
而不是不断地去逃避那些回忆,从重生到现在,她仿佛活的都不算洒脱。
云湾站到了,池漪从车厢走出来。
跟随人流,挤乘扶梯走出地铁站。
池漪再次恢复了正常,中途接起一通电话。
谢韶筠眼皮沉重,由于心底有事,她不太想睡觉,所以集中注意力勉强听了两句。
王秘说,一个半小时后池漪需要赶往阿拉斯加签合同,原定时间为当地中午十一点,合同签约完毕。
下午游轮出发时间是下午六点。
池漪嗯声,算是回答。
随后交代王秘,把车停泊在云弯路地铁站一号线路边。
王秘答“好。”
后面谢韶筠睡着了。
再次从骷髅头醒来,谢韶筠闻到海水咸腥的味道,感到海风徐徐扑来。
视野仍旧无穷开阔,迎面是大海。
已经到黄昏时分,头顶的天空不是阿拉斯加该有的晚霞落日,没有冰天雪地,也没有穿厚厚的羽绒服。
按季节判断,阿拉斯加此时的海边应当很冷。
池漪却穿着刚才地铁那一套休闲装,不多
时,她走到沙滩。
随着她走动,谢韶筠调整了视角,几分钟后,从不远处站牌上,看见了路牌“我在山棉海湾等你”。
这里是山棉县,海滨公园。
不知道为什么,谢韶筠心底紧绷的情绪松了一些,但是这口气并没有落下来。
她看见池漪走到海边,把高跟鞋丢到沙滩上,赤脚踩上碎沙,往海水里走去。
池漪的视线定格在海洋正中的某一处位置,似乎在辨认什么,下一秒她的表情变得焦虑起来,冲不远处大喊“谢韶筠,快上岸,危险。”
而池漪视线落点的那一处,根本什么都没有。
她发病了,抑郁症晚期会出现很严重的幻觉。池漪冲着不远处的海面不断喊谢韶筠的名字,叫她不要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