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漪感到不解。
有一天,池漪把车开到谢家别墅楼下,那天谢韶筠没有自己开车,八月清晨,天气很热,有细汗顺着谢韶筠鼻梁滑下。
她背着包出了小区,站在公交站牌前,拦了很久的车都没有拦到,这里是郊区,很少有车辆驶入。
池漪指使司机把车开过去,然而谢韶筠转身无情的离开了,去坐附近地铁。
谢韶筠那天很忙,一直在不停接电话。
池漪跟着谢韶筠坐上地铁四号线。
早班地铁,人很多,人挤人,汗水往外冒。
池漪看见谢韶筠抹了五次额头,撑着伞,逼退无数靠上她的人,并不断挪动位置。
她尽量站在别人不愿意站的位置上,鼻子皱着,别人挨上她时,便撑着伞挡开,脸上懒懒散散,没什么表情,有人骂骂咧咧骂她,地铁撑伞,没有公德心。
谢韶筠也只是背脊僵硬了一下,承受着,什么也没有解释。
池漪跟着谢韶筠走了这一路。
送她上班后,池漪给谢倾城打了通电话,说自己在谢韶筠画室附近有一处闲置的公寓,长时间没有人居住,担心里面的设施坏掉,能不能找你妹帮我住住,也能偶尔打扫房间。
谢倾城说,那处公寓是好地方。
但是我妹不愿意出来住。”
“低价租给她呢”池漪问。
谢倾城叹了口气,摇头说“不是价格问题,家里人很早催促她买房,在四九城安置下来。但这两年我妹不买房,不肯安家
置业,醒来后不过生日。爸爸给她红包她要说谢谢,去年,我送她一枚骷髅头项链,她丢到抽屉最里面。池漪,你说,为什么啊”
“有时候,我觉得她像随时随地等待被谁招领的一只流浪猫。”
挂断那通电话,池漪打了自己一巴掌。
那天晚上她疯狂的想见谢韶筠,自私地、一意孤行地违背谢韶筠的要求,想要见一面,虽然见面只会令谢韶筠更憎恶她。
死缠烂打的行为会叫谢韶筠为难窒息皱眉,但池漪私心里认为在谢韶筠那些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的拒绝言语里,同时裹挟着等待有人去招领的讯息。
池漪很想,很想,谢韶筠等待的那个人是自己。
哪怕谢韶筠心底永远有个“小池”,也没关系了,还有什么关系呢,爱情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的,她可以多爱她一点,不求回报。
谢韶筠第三次昏迷时,在平车上,有眼泪自她眼角滚落。
池漪以为她疼,凑近了听见谢韶筠说“你也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以及之后那句“小池是你。”
池漪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谢韶筠也没有具体解释这句话的重量。
直到,在此刻,逼仄的面包车里。
谢韶筠拉开车厢,路灯倾斜在她如瀑的卷发上。
简晴歹毒地问她“证明你爱池漪的时候来了,你们之间只有一人能活着,你会怎么选。”
“池漪。”谢韶筠站在车门口,探身看着池漪,叫了池漪的名字。
她嘴唇泛白,指甲也是白的,不太有光泽,因为长期生病昏迷的缘故,搭在车门上。
池漪很喜欢谢韶筠的手,修长,干净,路边橙红色的灯光均匀地分布在她每一根手指上,打了阴翳的地方被衬的长而性感。
池漪看了几秒,挪动目光,对上谢韶筠的眼睛。
谢韶筠对她说“我不会选,是因为你离开了,把我一个人留下来很久很久后来我也把你独自留下来。”
"可能我们之间不适用谁为谁牺牲,因为无论是我还是你,都试验过了,只能接受一种结局同生或者共死。而不是谁代替谁好好活下去。你说是不是”
昏暗车厢内,谢韶筠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远方传入脑海中。
伴随着她慵懒的、近乎开玩笑的语调,池漪仿佛听到来自灵魂深处一句“等待招领。”
池漪张了张嘴,涩然迎上谢韶筠的目光,干涩地对她说“是同生共死。”以及“对不起啊。”
对视没有很久,谢韶筠猛地伸长胳膊,捉住池漪的手,用力把她从车厢里拽了出去。
十指相握,落地时,高跟鞋被踢开。
谢韶筠在前面拉着池漪跑,池漪踩着谢韶筠的背影。
什么也没说,即便池漪其实想告诉谢韶筠,不用跑,简晴雇佣的司机其实是她的人,不会有意外发生。
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个夜晚一般,琉璃路灯洒在身后,巨大的法国梧
桐叶落下斑驳的剪影,她们在这场半道的路途中奔跑。
没有行人,不知前路,长发自风中散开,飞扬,交织在一块。
简晴在她们身后笑“真有意思,谢韶筠,想一起死啊,既然这是你的决定,那谁都别想走了。”
前座的雇佣兵在简晴示意下,迅速踹门,跳出车外抓人,结果脖颈被猛地勾住,是驾驶座一直老实开车的司机,他用腿牵制住对方与雇佣兵扭打在一块。
正直千钧一发之际。
身后警察鱼贯进入面包车,崩的一声枪声落地,简晴的手腕挨了一抢,抓炸弹的那只手软软垂下,炸弹落地,被迅速钻入车厢里的排爆兵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