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里几番震荡之后,她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她哪里是没见识不识货,她真真是极其没见识极其不识货啊
小春不回话,老板面露难色,咬牙道“那再加五十两,再多的真没有了也就是我喜欢这钗子,否则我岂能给你这么高的价钱,其他地方可不会给你这么高的价钱”
“我再考虑考虑,多谢。”小春把钗子捂进怀里,掉头就走。
“哎等等我再加点”
小春头也不回。
怀揣着价值千金的宝物,小春连走路都不会了。她仿若丢了骨头的破灯笼般,双腿虚软,走得磕磕绊绊。她竭力保持冷静,不让人瞧出任何端倪。
当她从另一个当铺走出来后,她的手已经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小
春儿,今儿咋回来得这么晚”巷子里,邻居大婶探头问。
“有事耽搁了。”小春疾步进入家门,生怕走慢一步,怀里的银票就会被人抢走。
家里,小夏小秋搓衣裳,
“大姐,回来啦”
小春点点头,朝里屋喊,“娘娘”
破烂昏暗的屋子里,小春娘手里拿着针线,靠着椅子,双目紧闭,已然睡将过去。
小春止声。她踯躅许久,把怀里紧紧揣着的银票好生地藏起来。藏好银票,她取出碎银子出屋。
“姐,你又要出去”小夏小秋问。
“嗯。”
“出去干啥呀”
小春张口欲言,最后笑笑,“回来了再告诉你们。”
她来到肉铺里,“老板,我要二两肉,肥的多割些。”肥肉多一些,能多熬油。
老板切肉时,小春盯住白花花的肉,不停咽口水。想着晚上回去能吃肉了,她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从眼角淌落而下。
“姑娘,这是咋了,你哭啥”
小春抹掉泪,“没啥。”
老板见身子她瘦弱,衣着寒酸,忖度过后,道“送你两根大骨头吧。”
“谢谢”
拎着肉离开时,小春倏然驻足。她一咬牙,返回肉铺子,“老板,再割二两肉”
现在她有钱了,她想多买些肉,让家里人都能多吃两块肉。
“肉肉大姐,肉”她一回到家,小夏小秋就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
小春娘问“你哪儿来的钱买肉,还买这么多”
得知有贵人赏了小春一根钗子,且那钗子价值千金后,小春娘先是被震得说不出话来,旋即是喜得说不出话来,“天爷”
当天夜里,小春娘用肥肉熬了油。往日里,家里
舍不得用油,做饭时只用油布轻擦一下锅底,而现在,小春娘没用油布,她往锅里倒了些油,“今儿咱多补些油水。”
“香香香”小夏小秋围着锅边转,开心地哼起歌儿来。
冒着油花儿的菜汤,吃得一家四口一连满足。小春边喝汤边道“娘,咱以后盘个铺子,往后日子再不会像现在这般苦了。”
小春娘应声,接着抹泪。
钗子当的钱,足够她们一家四口过活一辈子,拿一些钱去买个铺子,有了铺子就有了赚钱的好营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生计艰难,往后这日子,就有盼头了。
她们的苦日子,似乎要到头了。小春娘喜极而泣,不禁双手合十,“多谢那位贵人,多谢老天爷”
小春又道“到时候开了铺子,若生意好缺人手,咱就雇盼娣和招娣来当伙计。”
“诶,行”
又赶了一日路程,沈秀一行人抵达东陵边关。边关城门闯入视野,沈秀一颗心稍微落地。终于回来了。
进入东陵地界,离燕州越来越近,沈秀掀开车帘子,望向窗外。冷风钻进车子里,她连忙放下帘子,抱紧暖手炉。
又过了几日,沈秀宿在客栈,晨间休憩烤火,她吃着香热的烤红薯,眼角余光瞥向旁侧的谢扶光。
他在给她剥红薯。
白皙精致的手指,修长纤瘦,如玉一般毫无瑕疵,搭在黄彤彤的红薯上,显得红薯也漂亮了几分。
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应该执笔画丹青,执扇弄风流,而他却用来舞刀弄剑,有些粗俗地糟蹋了这样一双好手。
沈秀视线往上偏移。谢扶光垂着浓长的睫毛,专注剥红薯,细腻如凝脂的肌肤在火炉的熏染下,微微透红,若透红的白玉,很是赏心悦目。
“唉。”她不由再次唉声叹气,可惜这样一副好皮囊生在了谢扶光身上。
“为何叹气”
沈秀支支吾吾,违心编瞎话,“有点冷。”
她穿得衣裳已经够多,火炉的炭火也足够大,烧得她鼻尖微微出了细汗。
谢扶光看了看她的衣裳,看了看火炉,又看了看她鼻尖的细汗。他伸掌运力,催发内力,热气连绵不断扑到她身上。
本就热得出汗的沈秀,忍了一会儿后,“不用了,不用了。”
“你不是冷”
“不冷了,不冷了。”话音将将落地,小桃敲响门,“姑娘,外头有人找您。”
“谁”
“说是叫卫风。”
“卫风”沈秀迅疾起身,快步走出屋子。
走廊尽头,身形颀长的男子一袭橘红色的长袍,橘红色的抹额下面,嵌着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他捏着扇子,一眨不眨关注前方。
“卫风哥”
卫风微顿,“秀秀”他几乎是飞奔过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扫视她一番,确认她好像没什么事,他长长松下一口气。随之一把抓住她的手,“这段时日你到底去了哪
里,发生了何事,可曾受伤”
他刚说完话,沈秀就被一只手拉走。他偏转脑袋,对上一张陌生的脸,“你是”
谢扶光将
沈秀拉到身后,“谢扶光。”
卫风眸光微凝,“你的脸你现在是带了面具”
“没有。”
那就是他之前戴了面具,现在这张脸才是他的真容卫风诧异。他眼睛眯起来,“是你掳走了秀秀。”说着,他手中的扇子伸缩几下,变成一把剑。
“事情不是这样的”沈秀赶紧搭腔。她怕卫风与谢扶光打起来,死在谢扶光手下。
“事情是这样的。”她清清嗓子。她告诉卫风,之前有人贩子掳走了她,好在一路上人贩子并未将她如何,她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在被人贩子卖掉之前,谢扶光从人贩子手下将她救出来。他们一同回东陵的时候,她与他走丢,不小心失忆。等她恢复记忆再遇谢扶光,就与他一起回了东陵。
这番说辞,在回东陵之前,沈秀就与谢扶光串过词。当时谢扶光问“为何不说实话”
“我只是想避免一些冲突。”沈秀只是想能安生些。
她若全部如实说出真相,她怕受她光环影响的那些男人会跟谢扶光拼命,死在谢扶光手下。
她不想当间接杀人犯。
所以,目前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稍微撒点谎,能让所有人都安生些,所有人的关系都平和些。她也能好过些。
“所以,卫风哥,火气别那么大,都是朋友,都是朋友。”沈秀颊边堆笑,按住卫风的长剑。
卫风迟疑,狐疑地打量谢扶光,“秀秀,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
卫风手里的长剑又伸缩几下,变成原来的扇子,一触即发的战火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方才对不住。谢扶光,多谢你。”他郑重道谢,又握住沈秀的手,道“万幸,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谢扶光再一次拉开沈秀。卫风不悦,“你干什么”
谢扶光语气微冷,“别碰她。”
卫风又来了火气,“不是,你谁啊你,我怎么就不能碰她了你管的还挺霸道的啊”
谢扶光歪头笑了下,“我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