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万人嫌落水后 今州 5000 字 8个月前

“好几次都以为他溺死在里面了。”旁边一个暗卫接腔,“三年前我还提议过,让他再潜下去的时候带一根长长的芦苇,叼嘴上,潜下去之后露个芦苇尖尖在水面上,我们要是看到那芦苇尖坠下去了,就能知道

他出事,也好赶紧捞他出来。”

顾小灯迟疑地眨眨眼,像只歪了脑袋的小老虎“下去找我”

“可不是么尤其当年天铭十七年,自知道公子掉进那里头,他又是下水又是到处杀人”首领说秃噜了嘴,唯恐说得太血腥把顾小灯吓到,连忙正襟危坐地闭了嘴。

顾小灯扯住虎头帽两端的带子,一边拉扯着一边牵引帽子上的虎耳朵抖动“这话有歧义,你好似说得他杀人是为了我一样。”

首领便点头,而后又摇头,岔开了话题“他好像是知道自己有心病,可他就这么放任自流了,不然前年也不会那样寻死觅活。”

“前年怎么了”

“差一点点就让他自尽成功了。”

顾小灯愣住。

首领说到这还有些后怕,用拇指和中指丈量着顾瑾玉自尽时用的凶器长度“他从犄角旮旯里翻了一根簪子出来,这么长一根,毫无预兆地就扎进了心头,当日可是除夕,另外两位将军还有五公子去找他,突然就被他心头溅出来的血喷了一脸。”

顾小灯“”

“后来幸亏前世子回来了,带着个神医和灵药,又把他从鬼门关捞了回来。在那之后他照旧过日子,只是看着总神志不太清明,对那块牌位宝贝得不行,去年春寒上朝时,还干出过把牌位藏在斗篷里,抱着去上朝”

“什么牌位”

首领又说秃噜了嘴,连忙刹车打住“一种新研制出来的武器。”

顾小灯赶紧喝口茶,平复一下汹涌的思绪“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死人的牌位呢。”

方才一念之间,他甚至萌生了是他的牌位的错觉。

首领讷讷的“所幸现在是真好了。”

顾小灯眼角一抽“怎么,你们觉得他的心病好了”

“那必然的。”

首领和其他暗卫都猛猛点头,目光炯炯地看向顾小灯,那眼神和花烬竟有几分相

似,好似八只海东青呆呆直直地杵着看他。

这些人当中,有几个是去年十二月初八跟着顾瑾玉到白涌山去的,亲眼目睹了他从水里捞出顾小灯之后的疯魔样,恨不得掰开每个细节,仔细地同顾小灯渲染上十几遍。

顾小灯懵了懵,心想这么看着我作甚,不要摆出一副我回来了他的病就迎刃而解的模样啊喂

他赶紧又吃碟瓜子,问起最初想问的话来“前头说到葛东晨跟树杈子不对付,前阵子我从祝留那听的意思似乎是,葛东晨以前也常潜入顾顾家,他潜到顾家来干什么”

前面首领说得多,起了个“好头”,这下其他暗卫都跟着嘴漏“那位感觉也是有点疯症和心病的,自七年前开始便不时偷偷跑到我们东林苑来,也不会做别的坏事,经常就是干巴巴地杵在学子院看一宿。”

顾小灯又觉得匪夷所思了“那时候广泽书院都关掉了,他去那里看什么”

“看学舍,他以前住过的地方被主子铲平了,他就一直看公子你的学舍。”

一个暗卫挠起头来“他武功高,身份也高,主子去北境的时候,因为鞭长莫及,葛东晨来得可频繁了。我和另外一个兄弟一直守在顾家,起初见他来如临大敌,后来见他没惹出什么麻烦,就随他在黑夜里杵着了。但主子知道这事后很生气,千里迢迢传信来骂我们偷懒,叫我们下次看到他,就该无所顾忌地拔刀上前去将他捅个对穿”

暗卫说着歪了嘴“他真是大言不惭,他自己当然可以将那葛将军捅个对穿,我们是什么小喽啰啊,哪里敢这么干,人葛家又不是吃素的,一堆死士呢,更别提后来我们发现葛家当中似乎还有一些会用蛊的。后来主子回了顾家,我们就暗戳戳让他亲自去收拾人,葛将军一来,他收到消息就提刀过去打架,我们就负责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好在他们武功平分秋色,打不死的。”

顾小灯想起除夕那一天葛东晨看到他的癫狂样,不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深吸一口气“他们俩七年里都是这么打过来的”

另一个暗卫接龙了“岂止他们两位,主子还打苏家的,葛将军也打苏家的,苏家的又同时打他们俩”

顾小灯张大了嘴巴“那个年轻的苏宰相看起来病殃殃的,不会就是被打出来的吧”

暗卫实诚地点了头“是啊,差点被主子弄死来着,好几回呢。”

顾小灯舌头快要打结了“几、几回什么个情况”

“第一回肯定是天铭十七年年末那一遭。当时他跑去摘星楼,用随身带的小破军炮把最顶上的地方,还有在里面的苏大公子给炸了。当时祝大人吓得跳脚,还好苏家的人后脚就冲过去把苏大公子救回去,没炸到脸也是运气好啊。”

另一个暗卫比划起来。

“第二回是他刚从北境回来,他一回来就带着我们好一堆人冲进苏家去,那天晚上他又去行刺那苏大公子,后来听闻那大公子一夜重病,卧病在床大半月,差一点就跟当时的老宰相一块父子共死

了。苏家那阵子,佛堂里的钟声一直在响。”

他身

边的同僚赶紧补充细节我记得那夜他还从苏家背了好多画出来”

顾小灯“”

日暮时分,顾瑾玉刚下朝,“云麾将军当街虚倒”和顾小灯玩了一天的消息就一块塞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快马加鞭地回了顾家,把跟在顾小灯身边的八个暗卫都招了过来询问情况。

在听到葛东晨是被顾小灯袖子里的药药倒的时候,他原本不苟言笑的脸闪出了一丝笑意,很快就又稳住了。

“原来他这一阵子在钻研药物,好,他义兄尚且需要神医谷的引导,他自己却能钻研到这等程度,可见他是极有天赋的那他下午应该玩得很开心吧。”

暗卫们齐齐点头“开心的。公子下午和我们在路边的茶摊围坐闲聊,他照顾人家老板的生意,也体谅我们忙碌,一整个下午都在和我们聊天,他的眼睛一直亮亮的。”

顾瑾玉脸上先是一片空白,凝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僵直地把他们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直勾勾地扫了他们一圈“他跟你们这一群蠢货同座,还聊了一下午跟我都没有共处那么久,跟你们你们”

众暗卫翻白眼的翻白眼,撇嘴的撇嘴,一脸的“果然醋疯了”。

顾瑾玉独自生气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惊醒“你们都跟他聊什么了一字一句,如实道来。”

众人吹着口哨各自扭头“公子说,下午的话不可以向你汇报,我们是要听主子你的好,还是要听主子的主子为好呢”

顾瑾玉暗觉不妙,顾小灯从前便是个喜欢结交伙伴的热闹性子,身上又无甚架子,随和得能和周围人迅速打成一片,他只是以为顾小灯厌屋及乌,已经不屑于跟他周围的人往来了。

他想到顾小灯小时候便异乎寻常的第六感和直觉,惊恐地想到,这群下属们忠城归忠城,却长了笨直脑子和漏勺大嘴,八成是被顾小灯把底套没了。

顾瑾玉忽觉天塌了,着急地起身想往东林苑去,走到书房门口时脚步一顿,转而吹哨声招花烬来,心里碎碎念地想着不可贸然打扰,还是先写封信给他,探一探他的口风为好。

花烬熟络地跳到书桌上,活动着鸟脖子等他磨磨叽叽地斟酌。

顾瑾玉照例铺开崭新的信笺,一边磨墨一边凝眉思忖,墨都快磨穿了才提笔,看得杵在堂中的暗卫们无聊得用眼神交流聊天。

顾瑾玉落笔,忽觉心口一抽,一种忽如其来的怪异啃噬感席卷了浑身,笔下刚写出一个灯字,口中的血便毫无预兆地喷了出来,把铺在书桌上的一打信笺都弄脏了。

书房中顿时一片大乱,花烬都惊得怒张翅膀满屋子扑腾,还是顾瑾玉自己稳住了场面,悄悄召了个医师过来,自己一边掩口一边收拾书桌,满脑子还想着,可惜一打新信笺,就这样被自己弄脏了。

顾家的医师麻利地便过来了,以为又是如这七年中的疯症复发,见到书桌上未

擦干净的血迹便脸色凝重,但等到诊起顾瑾玉的脉象时,眉头却忽松忽紧。

“王爷依您脉象来看,您好像没有问题。”医师没有粉饰太平,“不知道是不是我医术不精,不如让其他所有医师都过来给你看一看。”

不多时,其他十几个医师都挨个到了,所有人一通诊断下来,结论与前头的医师一模一样,都诊不出顾瑾玉身上有什么伤势或余毒。

顾瑾玉便只先在心里记下一笔,挥手让他们下去,封锁住了骤然呕血的消息。

暗卫首领还有些放不下心“树杈子,要不属下们到城外去找其他的名医过来”

“不用。”顾瑾玉又去找信笺,“等等,你刚叫我什么”

“主子。”

“摸着你的脑袋再说一遍。”

“是公子自己说的,说你的外号叫大树杈子,下午聊的多了,不小心漏嘴了。”

顾瑾玉气也不是,怒也不是,只得嫌人添堵,拧着眉头把人轰走。

待书房无人,他重新斟酌了一封小信笺,末尾勾画一小片山脉森林,重新仔细别在花烬的爪子上送去东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