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琴流水一样,顾灯在琴声里想,他哥是有多担心他来受顾瑾玉之类的长洛欺负,才迫不及待地希望赶紧把他拢在羽翼下。
“神医谷里的景色很好的,说是世外桃源也不过,里面的才,说话好听,行事不拘一格。”张等晴面不改色地吹捧,先前的抱怨抛之脑后了,“江湖事有说不尽的黑白恩仇,不比长洛是花团锦簇的灰色,应该不会想再回长洛吧”
顾灯弹着琴,想了片刻摇摇头。
张等晴想到顾家里还有其他,便问了一嘴“长洛还有些的血亲,他们不会写信来问的去处吗”
顾灯笑了一下“有的,长姐和祝弥妇夫有写信来问我好不好,南境的五也有传来家书,信上字句恳切,感真挚,问我和瑾玉什么时候回长洛。”
“他们有关心就好。”
顾灯又笑了“是吧反正他们的信都是要经瑾玉的手才能传给我,经他的手才是要紧的。”
张等晴眼皮跳了两下,手背上更是冒起鸡皮疙瘩,一时不道说什么好,赶紧摸摸他的头搭话“那些年里,在长洛还有没有遇到什么好啊”
顾灯开玩笑“好不好说,我遇到最多的其实是美,清贫美不多,富贵美不少,要是凭相由心生去定夺,那他们通通都是好了。”
张等晴有些好奇,他当年在长洛待的时间不长,那时候又提心吊胆居多,没心去打量长洛的富贵,于是问道“清贫我看得多,灯惯的富贵是怎么样子”
顾灯不需要怎么思考“精致奢靡,特意浪费,钱不值钱比货,就是富。仗势欺,滥权妄,寡廉鲜耻没管,就是贵。”
张等晴有些意外“是吗”
顾灯点点头,腾出一只手去摸鸟笼里蔫蔫的黑嘴鹦鹉“中枢有四项令,权贵就
有百不禁,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昨天还钟鸣鼎食,今天就乞讨牢饭,这也是常有的,富贵就是一时刺激,搏的就是刺激。”
“还有呢”
“唔以前我在书院里看书,想看百年前是不是也是这鸟样,看来看去,发现百年前更完蛋嘞,一富阖家百年流油,一贵全族十代三公,今世的权贵流通更快,多少重臣今天黄金万两,明天家破亡没几悍族能坐稳五十年,多的是一代崛起两代衰亡。
“顾家五十年前,家宅祖坟总共十亩,后来却能与高氏共烹晋国,少时我不晓得,以是顾氏子弟出类拔萃,后来才道,原来是父亲流着高家的血脉,先帝今帝,多少把他们当皇族,既然都是皇族,那富贵也就是左手倒右手。
“苏家传承百年不倒,看起来像是百年前世胄的遗患,仔细扒开一照,清贵不假,极权不真,他们是高氏的外戚,立足是仰承皇家的恩赐,
巴着皇家才能起承转合吸食民脂民膏的寄生虫,竖着当靶,横着当下限,他们代代送女奉子,这一代没有,谁道十年后会是什么光景”
“这一代的高氏外戚是顾家,甚至曾经差点是关家,都不是苏家。苏氏一族刺激久了,概以自己是能与高氏共天下的,傲得糊了眼”
顾灯咳了起来,单手拨着琴弦叮当响地说话,张等晴有描述不完的江湖事,他概也有说不完的庙堂旮旯,夏照了他半张脸,明亮又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