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特。
白术先生现在把我保护得这么好,要是我以后去哪里都想带上白术先生怎么办dashdash当他委婉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才如梦初醒。
原来他的未来里没有我。
曾经,我面对形形色色不讲理的病患家属,感叹他们的无知与蛮横加重了病患的病情。
而如今,我从我孩子的眼里找到了一个蛮不讲理的大人,看到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自己。
九月十九阴
最近,我发现云苓时常避开我,扯着阿桂说悄悄话。
虽然我明白孩子长大了会有自己的主见和小秘密,但今天看到阿桂提着一大包东西走进云苓房间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因为蛇的视力不好,我戴着眼镜也很难透过一道门缝看清他们在做什么,还是长生贴着门缝向我小声传达门内的情况。
它说云苓正在用一个个硬纸袋包装他的画稿,桌上放着很多信纸和邮票,隔了一会儿,它又说阿桂正在教他如何在信封上填写地址,以及粘贴对应面额的邮票。
我的理性告诉我,我的孩子在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我的感性告诉我,如果没有那个须弥人,现在坐在他身旁手把手教他填写信封,听他诉说计划目标的人应该是我。
可现实没有如果。
饭桌上,我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他近期画画得怎么样了,他抿着嘴随口应付了我几句,很快就放下碗跑回自己的房间了,只留我和长生一起叹气。
十月初五晴
窗外是个晴天,我把不卜庐上下的帘子全都拉开了,但屋内的气氛仍旧压抑。
我记不清这是云苓试图偷偷溜出不卜庐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体谅考虑他的心情,说他小时候一直生病,反反复复地生病,那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出门看看,现在他病好了,能跑能跳了,最大的愿望竟然还是想出门看看。
我自知理亏,说不出辩驳的话,只能沉默地看着云苓,但这样的举动反而惹怒了他。
他开始崩溃地大哭起来,说我几年前在他病好了之后就很少管他,让他以为他只有病了我才会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有时故意只穿一件衣服躺在地板上,结果把自己折腾到发烧也没见我回来看他,说我既然都决定不管他了,现在又为什么要把他锁在不卜庐,问我是不是后悔把他捡回来了,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他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我
看着他哭得红肿的眼睛,我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掐住了,难以喘息。我想起了他小时候,他被除我以外的大人抱着就会这样哭,哭得天昏地暗,而只要放回我怀里拍一拍就不哭了。
现在我竟成了致使他泪流不止的元凶。
即使我心如刀绞,但完全没法向他诉说一切的真相,能做的只有抱住他,苍白地重复着一句“对不起”。
他还这么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少危险等待着他,不知道只要他一天还靠魔神的
力量活着,就会有无数麻烦找上他。
师父还在的时候,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沉玉谷有农夫捡到了一块仙家宝玉,本身没有罪过,却因身藏至宝招致了无穷无尽的灾祸,直到搭上了他的性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很早之前就把这个故事讲给云苓听了,但他只当是个寻常的睡前故事,我又无法向他解释他到底怀揣着令多少人如痴如狂的宝物。
因为就连我自己也在这痴人之列。
十一月十九晴
这几天,云苓还在同我生气,把门关得紧紧的,不肯吃我端到门前的饭,也不肯拿我塞进门缝的字条,全靠阿桂从隔壁窗给他递吃的。
长生常常感慨,如今在云苓眼里,整个不卜庐只有阿桂是站在他那边的,但我实在太想见他了。
那封来自稻妻的回信就是阿桂今天中午从邮局取回来的,本该由他交给云苓,但被我中途截了胡。
我小心将回信塞进了门缝。就像我想的那样,它没有遭到与字条相同的冷遇,露在门外的那半截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迹,随后是门内传
来的难以抑制的欢呼声。
门打开了,我日思夜想的孩子冲出房门,给了门外的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从他亮晶晶的绿眼睛里看到了激动、兴奋,结合我所了解的信息,或许其中还有作品被认可的喜悦。
他是我的孩子,哪怕他没有做出一番成绩,只要他是一个善良的人,我都会为他骄傲,何况他做出了成绩。
他是最好的,我为他骄傲。
一月十九晴
夜兰找上了我。
她身上有伤,在我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冷不丁地告诉我,她抓住了那个须弥人的尾巴。
我无法形容自己最初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或许与如释重负接近,因为四年多的时间过去,终于有人证明了那不是我的一场虚无的梦,一个疯癫的幻想。
直到她幽幽地提醒我她的手臂快被纱布勒断了,我才回过神来继续帮她包扎。
在后续的交谈中,我想了解她和她的势力究竟调查到了哪一步,可她坚守保密原则,不愿告诉我更多,只拿云苓的安全敲打我,说那个须弥人完全有能力直接带走云苓,但他现在没有这么做,肯定是另有企图,言下之意仍旧是云苓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东西。
过去四年里的每一次会面,这都是她最想从我嘴里撬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