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厄已经动怒,狭长的眼,泛起淡淡的、屈辱的浸着杀意的红色,一滴血刚从主神的手腕滴落进卫厄的衬衫上。未等卫厄转刀下狠手,主神已经按着他的肩膀,强行在岩石上将他压了下去山林里传来簌簌的树叶声响,好似许多“人”在走动。
“你要等的东西到了。”诡神的声音钻进耳朵。
深山里,山坳林间,出现了黯淡的蓝幽幽的雾气,蒸腾在黑黝黝的树干间。
树底的落叶扫动,没有人影,但一双双脚印,朝着诡土司城而去。
这“罗婺土司城”在深山里显露,吸引来不知道什么东西朝它靠近。
卫厄、主神从原先的山石正面,转到了侧面。山石并不规则,侧面倾斜削了好大一块。主神手臂半拢着卫厄的肩,将他压低了一半。石面树影婆娑,卫厄腿被迫后撤,上身半贴在岩石上,诡神则脚步前移。
深夜后,山间温度极低,主神滇苗阿郎的皮囊却不同于神郎官,精壮滚烫。
祂身上滇苗深黑带团簇绣纹的猎装不仅挡去了零
星的,从树叶里漏出的暗红血光,还将夜晚的寒风挡了大半。
细微的气流在两道紧合躲藏的身影间涌动。
卫厄原本正侧着脸,越过主神的肩线,朝深山老林子的动静看去。忽然,卫厄神色轻微一变,他在极小的空间里侧过脸。密长的睫毛在昏暗中寒森森地抬起,底下是如同沁了冰霜的眸子。
诡神的一条胳膊横在他身前,肌肉在布料下绷起。祂侧身挨得近,气息落在卫厄肩处。
卫厄侧着脸,手中的护撒刀下压,刃口抵在祂另一手臂下移想要拢揽的位置。
他们的关系,可没好到能够在方寸间如此紧密的地步。
寒光晃晃的刀刃压着手臂的肌肉,如果不是情况特殊,青年绝对会一刀剁了祂的胳膊。手臂被卫厄这么拿刀威胁着,主神连半点动容的反应都没有。祂不仅没有将胳膊移开,反而侧过脸,轻舔齿尖的血地与卫厄对峙。
祂薄薄的、半点不像有情人的唇一扯,露出一丝如同饮了血、擒拿住猎物致命点的嗜血妖狐的弧度。
“黄衣道。”
祂极轻地说。
卫厄神情不改,依旧冷冷看着祂。
“你蝼蚁老师的家族与黄衣道搏杀百年。”主神的耳坠在昏暗中微微一闪,青金的珠子与红玛瑙的长缀显出滇南神秘的一面,祂的气息落在卫厄耳边,“这些东西是被黄衣道放出来的。”
主神环着卫厄肩膀的手一抬,沾着血的手指抹过卫厄的眼睛。
诡神的血挂在睫毛上,再睁眼,
卫厄已经看见了深山中攒簇前行的诸多诡影
大大小小残破诡怪,缓慢地朝深山中的“罗婺土司城”前进。顺着主神点去,其中一些诡怪身上挂着些古怪的铜锁链。
锁链上还残留着一些黄符封条的痕迹。
距离隔得远了,卫厄瞧不清黄符封条上的落款到底是不是柳家。但那黄符封条的样式,确实与柳家锁山的封条一般无二。
黄衣道、柳家,神郎官。
主神的确知道些什么,祂所用的另外一个皮囊身份,是曾经在滇北被供奉的庇家降福神郎官。祂在来滇郡前,就掌握了一些线索出现在滇郡又出现在闽南的黄衣道,跟柳老师背后的柳家搏杀过百年。双方在滇郡地带交手,而“神郎官”是在滇北寨民蛊婆供奉的诡神,因此窥知了双方的动向。
在主神吞噬顶替了神郎官后,这些黑暗中涌动的事情,就又落入了祂的掌控。
山间贴带黄符封条的诡怪残影还在向土司城聚拢,不知道在酝酿什么诡计阴谋。主神的线索给了一些,但明显留了更多。近在咫尺间,祂眼底带着奇怪的嘲弄怎么样要拒绝供奉吗。
银发青年深吸一口气,转过脸,缓缓垂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