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秋手臂顿了顿,慢慢向宴云笺的方向伸来,宴云笺垂眸,轻轻攥住他苍白枯瘦的残肢。
他不动了,任由宴云笺抓着他手臂。
“他能听出我的声音,”宴云笺抬头看张道堂,“可有什么办法知晓他心中意愿”
张道堂蹙眉想了一会,摇摇头“他可以听见,却无法表达,恕属下直言,您最多只能猜测发问,而由凌枫秋做出反应这反应多半也是晃一晃手臂,点一点头。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没有旁的办法可想。”
他说的直白,声音清楚,姜眠忍不住说“好了,没有就没有,说这么多做什么。”
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这些凌枫秋都是听得见的,
说这些话不是刺他的心吗
听见姜眠的声音,凌枫秋又有了些反应,而他唯一可以动作的便只剩四肢与嘴唇,此刻,他苍白的唇无声开合,然而因为没有舌头,并不能准确的表达出他所言之语的唇形。
宴云笺却明白“阿眠没事,平安回来了。”
凌枫秋不动了,唇角微微上翘了下。
这副模样实在是可怜的很。张道堂叹息着,低头想了一会儿,抬眼望着他们。
他声音压的很低很低,轻如气音,让凌枫秋听不见“一位公子,姑娘,我有一句话可能是不当讲,但实在忍不住,要说给你们听一听。见凌枫秋如此,谁心里也不好受,当初救他是因为他气息未绝,医者仁心,不愿看一条生命砸在自己手里,但现在他已经醒了,意识清楚,此后半生只能活的如同行尸走肉我想说,
此刻他可以自己选择,若他意愿不想如此,我可以银针封穴,让他没有痛苦的走。”
似乎医者仁心,万世相通,但能认知到这一点,委实不简单。这番话说的,甚至颇有后世人权的意味。
他的意思大家听得懂,但提与不提,对谁都是残忍。姜眠一时之间未想清楚,看宴云笺也是眉眼黑沉,似在权衡,这一会儿功夫,却是姜行峥先行开口问了
“凌枫秋,我们都知你痛苦不堪,若你不愿继续遭罪,便动一动唇,我们自会替你想办法。”
谁知此话一出,凌枫秋残躯病体竟大力挣扎起来,连宴云笺都险些脱手,他四肢乱动,仿佛想坐起来却不能够,如同脱水的鱼,只在床上拼命挣扎,却未动弹半分。
而只有一点,他的双唇,始终紧紧闭着。
张道堂看的分明,连忙抢道“他不想死,他还不想死”
凌枫秋侧耳分辨了会儿,反应过来,大力点头,却仍是乱动挣扎。
宴云笺立刻安抚“枫秋,你不必害怕,你的心意我们明白,必定会好好照顾你。”
可这话并不能让凌枫秋得到安慰,他仍在不停挣扎,一条手臂被宴云笺抓着,另一条也尽力的向宴云笺的方向伸,在半空中不断摇晃。
无论宴云笺如何安抚,他始终不曾安静下来。
姜眠看的心疼极了“哥哥,凌枫秋是不是有别的话想说”她蹲在凌枫秋枕边,柔声问他,“凌枫秋,你有话想与我们说是不是”
凌枫秋停止挣扎,怔怔的样子。
他还能点头,很慢很慢的点了下。
他想说,可是他表达不出来。姜眠忙问“你是不是哪里疼哪里难受”
凌枫秋摇头。
“你是有什么心愿未了父母,或是兄弟”
凌枫秋依然摇头。
姜眠想不出来,看看两位兄长。
宴云笺道“残害你的歹人还未抓到,但你放心,我必定将他碎尸万段,给你报仇。”
然而,凌枫秋还是摇头。
姜行峥也猜测道“那你是害怕你放心,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一定不会让你死。”
这一回,凌枫秋连摇头都没有了,静静躺着,仿佛灵魂被抽走,空洞的令人心惊。
张道堂看了会儿,提议道“一位公子,姑娘,我看你们也别猜了,凌枫秋有心愿,但只怕很是复杂,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猜的准的,只能慢慢来。他方才刚醒,身子还虚弱的很,这样一直询问,对他也是折磨,待会我煎一帖药,先让他休息吧。”
这也好,他们已经把能想到的可能性都问了,却全都不是凌枫秋想要的,那就证明他的心愿并非常规,大抵很难猜中。
先让他休息也好,来日方长。
姜行峥站直身子“那就托付给你费心了。”
张道堂连道不敢。
姜行峥在张道堂肩膀上握了一下,侧头向宴云笺和姜
眠望去“阿笺,阿眠,我们去前厅和爹娘一同守岁吧。”
万家万户灯火通明,鞭炮爆竹声不绝于耳,一派祥和喜气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