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也是才人了,这些事原不必亲手做,指点下头的人就是了,不然要他们做什么”郭敞是知道的,各宫送来的节令物,女红物件还好些,大多都是后妃们亲手做的,最多就是有人帮着打下手而已。但是吃的这种,往往就很有水分了。
大约就是司膳内人将前前后后的事儿都做了,她们只消下个锅,又或者煨煮的时候搅合搅合郭敞倒也不在意这个,毕竟她们是他的妃嫔,又不是厨子。哪怕送这些东西本就是心意,那样做多少显得有些心意不够。
不过郭敞是知道素娥的,不管别人怎么样,她必然是亲自从头做到尾了。
事实也不错,素娥不喜欢留破绽,既然在郭敞那里立了,凡是给他的东西,她都十足十用心的人设,那就要做到。为了省一点儿事儿,导致今后可能塌房那还是不要了。
素娥坐到一边,洗了洗手,然后才上手给郭敞剥粽子,她做的这些都很小的小粽子,一个不过两三口的量。剥开来盛在小碟子里递给郭敞“官家用个角黍罢,端午节总要食角黍的。”
粽子这种东西,此时花样已经很多了,有最朴素的,只用黏米的灰水粽。有稍稍讲究一些,加红枣、加糖的做法。也有富贵之家松子、板栗、核桃、姜、桂、麝香,什么都家的。
素娥做了几种粽子,按照此时的口味,都是甜口的,没有咸粽。除了最朴素的灰水粽,还有加桂花蜜的、加蜜渍红豆的等几样。说起来都不夸张、不繁复,用料也相对朴素,如此出来的味道自然不会太复杂。
但郭敞觉得味道挺好,譬如他刚刚吃的,加的是蜜渍红豆。因为黏米的味道足够清新,再没有其他调味,反衬除了蜜渍红豆的香甜,味道可比那些繁复调味的粽子好多了最近郭敞就吃了很多那种类型的粽子,他敏锐的味觉都有些厌烦了。
当然,郭敞也知道,粽子要做成这个样子,却不是用料简单就行的。事实上,简单的东西要做的好味,反而要求细节上更讲究,不然只要有一点儿不对,最后都会反映到味道上,没有了当下吃到的完美。
“这个味道极佳,竟是朕今年端午吃过的最好的角黍了只是不知道你要费多少心。”郭敞捻了捻素娥的手指。
郭敞知道并记得自己费心,素娥就满意了,哪怕这个知道和记得也是淡淡的对于皇帝来说,心里挂记,有些触动,本来就是很难的素娥也只能通过一次又一次地
积累,为他们构建亲密关系添砖加瓦。
至于说费了多大力气,这倒是不必再说素娥确实不容易,她上辈子是经常做古代美食复原视频,但说到底她也不是专业厨师。哪怕来到古代了,相对于专业厨师有眼界和理念上的领先,具体到某一道菜时,她也不是一定能比人强呢。
所以要做的这样好,少不了反复尝试为了最后完美的,内膳房可出了不少不那么完美的。幸亏那样的也能吃,玉殿自己消耗也不会浪费。
郭敞吃了粽子,又吃其他
的,别的也就罢了,他是真的喜欢酿梅啊,反复问素娥有没有诀窍然而素娥并无诀窍,酿梅说到底就是将菖蒲、生姜、杏子、梅子、李子、紫苏等切成丝,用糖蜜腌渍,最后塞进梅子皮里。素娥上辈子都不知道这个东西,还是来到古代才晓得的,用的做法也是此时的,没什么创新。
“既然官家喜欢,那臣妾这几日就多做一些用的都是时令物,也只能此时做了。还好多用糖渍,应当能多保存一阵。”素娥只得道。
郭敞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素娥什么都答应自己,忽然心里就一阵酸软。他都不能看素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了,便挪开了去。
这一来就看到素娥细在手臂上的长命缕,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你宫里这长命缕精致,不像是下头进上的,是你自己打的么”
素娥善于打络子,因此编织这长命缕自然也格外精致因是自己擅长的,就像玉殿的天师画像不假于人手一样,长命缕自然也是素娥自己编的。
此时的长命缕早就不是最初的样子了,最初的长命缕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五彩线而已,后来才编织成各种花样。如今一般长命缕会编出棱形、三角形、方形花纹,宫里的更精致,五毒之类的经典端午纹样也编得出来。
素娥则是拿出了上辈子编中国结、编手链、编立体动植物的手艺,将长命缕编得精巧漂亮,却不至于繁琐。哪怕宫里有的是女红好的能人,也少见能做的这么好的这不只是手艺,还有设计的部分呢后者可是素娥的强项。
“回官家,是自己打的因着擅长这些,就更喜欢做些。有时真是说不清,一些事到底是因为擅长,所以喜欢,还是因为喜欢,所以擅长。”素娥轻轻解释道。
郭敞笑了笑“总会从你这里听来一些新鲜又有深意的话,你也是天生有灵性的还有多的长命缕么与朕系一根来吧。”
这些东西做的时候都是往多了做的,自然是还有的。但郭敞这就要,素娥却有些迟疑。
“官家,这”素娥迟疑了一下,平常她几乎不会扫郭敞的兴,但这个时候还是说了出来“端午节这日系的长命缕,是不好解下来的。”
她平常不扫郭敞的兴,是因为那些事其实不打紧,别人在意,郭敞却是真的不在意。可现在这个,虽然是虚无缥缈的习俗,但正是因为虚无缥缈,不好确定心里的影响相比起事事顺从,叫郭敞在她这里只有正面情绪,让他时时刻刻知道自己是以他为中心的,却是更重要的。
“哪有那般说法这系上去的长命缕,多有要松脱的,这样的事儿又不是没有过”郭敞笑了笑说。他没有说的是,那一年他手臂上系的长命缕滑脱了,替他系长命缕的宫人是直接被母妃赶了出去。
素娥听他这样说,才让人拿了自己编的长命缕叫郭敞选一根喜欢的。
郭敞选了一根配色更加稳重,却同样精致的。素娥替他解开之前系的长命缕,将这一根系了上去。
素娥怕系的太紧,血流不通畅,郭敞会不舒服。又担心系的不紧,到时候松脱,就反复问郭敞的感受。
郭敞看出素娥没做过这个,实在生疏,那紧张的样子冲淡了她之前心里的酸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温暖的感受,他自己都注意不到此时的眼神有多温和。
“不必担心,若是系松了,朕注意着,叫王志通再给紧一紧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