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嚷这么大声做什么,仔细被他听到了,”面对阿叶的质问,冯乐真淡定反问,“你觉得本宫是那种会为了什么委屈自己的人吗”
阿叶被她问得愣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好像不是”
话一说出口,她顿时不纠结了,继而说起校场防护的事。
聊到正事,冯乐真眉眼淡了些许“校场的秘密,只怕守不住了。”
“为何”阿叶不解,“那个大夫不是没跑出去吗”
“但你是在校场外面抓到他的。”冯乐真看向她。
以刘明德的性子,校场外不知安排了多少眼线,此事必然瞒不住他。
阿叶懂了,但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糟“刘明德就算看见,也只知道我们抓了一个大夫,到时候问起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就是,反正他蠢得很,应该是好骗的。”
“他若是蠢,也不能将疫症的事瞒这么久了,”冯乐真轻笑,“若非足够敏锐,一个只会结党营私的无能之人,又岂能走到今日的位置。”
即便他不知道兰草的事,只怕也会猜到如今局势对他不利,按照他的性子,猜不透的东西不如不猜,一把火烧了最是稳妥。
阿叶看着她凝重的眼眸,渐渐意识到事情在失控。
许久,她小声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悄悄离开吗”
“城门都封了,又如何悄悄离开”冯乐真叹息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
话是这样说,但一点准备不做也是不可能的,她让阿叶去找陈尽安,要他拿着自己的令牌去附近城镇再召些人马,越多越好,又写了密信,想让人日夜兼程送回京都城,可惜刘明德比她想的要聪明,早在发觉不对时,便将城门牢牢围住了,阿叶根本没机会见到陈尽安,密信更是送不出去。
校场被围是在一个傍晚,闲着无事出来散步的百姓们看到大批官兵和火把,还以为他们来接自己回家,一时间欢欣不已,直到冯乐真的人将他们挡住,双方剑拔弩张时,众人才意识到不对。
一片紧绷中,冯乐真同沈随风一同出现,看到马背上的刘明德后淡淡一笑“刘大人真是好气派。”
刘明德也笑了一声,从马上跳下来恭敬行礼“参见殿下。”
冯乐真淡淡看他一眼“刘大人深夜前来,究竟有何贵干”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听闻殿下所带大夫乱用药,导致疫症变得比从前更凶险,随时祸及整个大乾。下官实在心忧,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忍痛解决此事,殿下深明大义十分配合,待事了下官定会亲自进京为殿下美言。”刘明德一脸谄媚,说出的话却是字字带着毒。
听到也有自己的事,沈随风抬眸扫了他一眼“这世上没有什么药可以让疫症更凶险,刘大人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
“谁让沈大夫有本事呢,”刘明德亦是厚颜无耻,“毕竟用解毒草药治疫症这种事,只怕一般人也想不到。”
每日里往校场送的粮草
和药,都是过他的手送的,沈随风虽然刻意用了几味疫症和解毒都能用的草药,但李大夫出事之后,还是叫他察觉到了不对。
也难怪他会突然发难,合着是通过那几味药,推测到了疫症与自己有关。
沈随风和冯乐真对视一眼,知道今日只怕是糊弄不过去了。
“少废话”一片安静中,阿叶存不住气了,“你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下官难道说得还不够明白”刘明德一脸不解地看向冯乐真,“殿下哪里不懂,下官再详细解释解释。”
冯乐真定定看了他许久,突然扬起唇角“你要杀本宫。”
“下官不敢,是殿下不忍疫症蔓延,为保天下太平自戕于校场之上,我等心生佩服。“刘明德忙道。
冯乐真神色淡淡“本宫是大乾长公主,若真死了,只怕死因并非你可以说得算的。”
“殿下是因疫症过世,下官有心留着您的凤体,却也担心会招来祸患,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您被送回京都城的,应该只有一把骨灰。”事情到了这一步,刘明德也懒得装了。
冯乐真笑笑“刘大人做事,果然够狠绝。”
“一切都是为了大乾。”刘明德叹着气后退一步,脸上的伪善皆被阴鸷取代,“一个不留。”
此言一出,早就发觉不对的百姓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官兵们拔剑上前,沈随风眼神泛冷,不动声色将冯乐真护在身后,阿叶则带着一众暗卫拦在官兵们面前。
“刘明德失心疯,你们也疯了不成知道谋害长公主是什么罪名吗仔细你们的九族”她大声呵斥。
官兵们顿时面露犹豫。
“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刘明德呵斥。
官兵们还是不敢动。
阿叶默默松了一口气,正要再加劝阻,刘明德便凉凉开口了“你们的九族都在西江城,怕她做什么”
这句话是安抚也是威胁,官兵们对视一眼,咬牙朝校场杀去。
百姓们彻底慌了,尖叫着四处乱窜,
阿叶一脚踹开一个官兵,回头呵斥道“都滚回自己屋去”
她语气不太好,但对于百姓而言却是指点了一条明路,一时间所有人朝着住处奔袭,偌大的校场门口顿时只剩冯乐真和刘明德两方人马。
厮杀声震天,冯乐真在沈随风的保护下连连后退,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场上局势。她的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比起这些守城军不知强上多少,可再善战的人也不是铁打的,面对一波又一波的官兵,体力耗尽后开始显露颓势。
校场周围有荆棘围绕,唯有大门可以进人,一旦大门失守,那整个校场都保不住了。看着自己人节节败退,冯乐真的脸色越来越冷,沈随风将银针扎进一个官兵的手腕,迫使他吃痛放开了刀,一抬头便对上阿叶凝重的眼神。
“沈先生,带殿下离开”她高声道。
沈随风没有废话,揽着冯乐真的腰便要离开,冯乐真
却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他眉头紧皱。
冯乐真眼底犹如凝了霜雪“他既然敢来杀本宫,就是做好万全的准备,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刘明德又回到了马背之上,居高临下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当看到冯乐真拒绝逃离后,不由得笑了一声“殿下傲骨,下官佩服”
话音未落,远处一个官兵骑着马急匆匆赶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刘明德笑得愈发放肆,直到冯乐真的视线扫过来,才颇为得意道“殿下的人当真是忠心耿耿,如今竟然开始攻城了。”
冯乐真蹙了蹙眉。
“可惜了,他那点兵马跟整个西江城的兵力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刘明德勾起唇角,“殿下尽可放心先走一步,要不了多久,就该和他们地下团聚了。”
暗卫们还在败退,官兵不知不觉已经挤进了大门里,而留在原地的刘明德身边,如今就只剩下几个护卫了。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一声“谁胜谁负,还未有定论。”
刘明德眉头微挑,刚要问是什么意思,冯乐真突然抬高声音“阿叶”
“是”
一道身影跃起,空中一个翻转跳到刘明德马后,直接将匕首扎进他脖子半寸。随着刘明德一声惨叫,阿叶高声呵斥“都住手”
这变故来得突然,所有人都忘了该如何反应,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唯有沈随风多看了冯乐真一眼,见她一脸淡定,不由得自嘲一笑。
“开城门。”阿叶见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便面色沉沉威胁刘明德。
刘明德脖子上扎着匕首,疼得一张老脸刷白,不多会儿便出了一身的汗。此刻他再不复刚才的风光,眼底盛满了恐惧,只是在阿叶叫他开城门时,还是抽着气咬牙道“你、你做梦”
梦字还没说完,匕首又进去了些,他顿时僵着身子惨叫,一动也不敢动。
阿叶冷笑一声,正要继续威胁,这老匹夫突然豁出去了“谁都不能开城门,要是今日让他们离开,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阿叶恨不得划破他的喉咙,但一对上冯乐真的视线,又强行忍住了。
“本宫以性命担保,若尔等迷途知返,今日之事便既往不咎,任何人也不得再找你们麻烦,”冯乐真缓缓开口,说话时扫了刘明德一眼,“但若仍是执迷不悟本宫一早就往京都递了密信,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活。”
“休要听她胡说”刘明德当即要反驳,却被阿叶直接掐住咽喉,再说不出一个字。
官兵们愈发犹豫,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正当他们无措时,原本各自逃走的百姓们迟迟听不到动静,便默默从各个角落里探出头来。见冯乐真还在相劝,便有胆大的走过来。
“殿、殿下一言九鼎,不知道比这个狗官要强上多少,你们不信她,难不成要跟这狗官一条路走到黑吗”
“二娃,你难
道连姨母都要杀吗”
西江城总共就这么大点,世代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往上数几辈,几乎都是亲戚,陆陆续续出来的百姓,很快便认出自己家亲戚,于是声嘶力竭地劝阻,叫大多数人都红了眼眶。
刘明德眼看大势已去,突然拼命挣扎起来。阿叶得过冯乐真不得要他性命的交代,一时怕误杀了他,只能略微松手,结果也正是因为她的松手,刘明德从马背上滚了下去。
他捂着脖子,顾不上浑身的疼痛,只是恼恨地看着这些不听命于他的官兵“你们若再敢违抗命令,待守城军解决外城外那些宵小,本官便杀你们九族”
不同于府衙这些官兵,守城军是他一手经管,这些年安插的都是自己人,已经到了只听他一人命令的地步。
他这样一说,官兵们果然心生慌乱,有不坚定者再次拿起了刀。
“二娃”
患病百姓们传出悲愤的喊声。
被唤二娃子的官兵深吸一口气,悲痛开口“姨母恕罪,我总不能为了你的性命,就置我一家老小于不顾吧。”
疫症是毒非疫,是否中毒与各家
的家境以及饮食习惯有关,大多数情况下要么一家老小都没事,要么便是全军覆没,这些官兵如今既然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便说明血亲也是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