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风笑了一声,想说自己这几日浑浑噩噩,实在顾不上别人伤不伤心,可一对上冯乐真的视线,又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可怜,于是沉默地端起面碗慢慢吃。大约是面太烫了,升腾的白烟熏到了眼睛,他的眼睛一直泛红,好似被烧灼过一般。
冯乐真也盛了一碗粥,垂着眼眸安静地吃。
一顿饭结束,桌上的菜半点没动。
饭菜撤下去后,两人任由沉默蔓延,直到冯乐真主动开口“若是无事”
“殿下陪我用个晚膳吧。”沈随风打断。
明明刚用过膳冯乐真失笑,下一瞬对上他过于执拗的视线,再也不舍拒绝。
“好。”
距离晚膳还有几个时辰,沈随风拿起一本医书开始看,冯乐真摸摸鼻子,也去他的书箱里找了几本游记。
她以前就喜欢从他的书箱里找游记看,每次看到他在上头写的批注,都仿佛在跟他一起游历名川大河,那种自由的新鲜的气息,总叫人流连忘返。
冯乐真趴在床上,沈随风坐在脚踏边,两人互不打扰,又好像时刻被对方的气息霸占。
房门没有关紧,沈随年偷偷往里看了一眼,看到这岁月静好的一幕后愣了愣,又赶紧将门关紧。
几个时辰好像也没有多久,至少在这个寝房里,都不够冯乐真看完一整本游记的,夜色渐深,两人一同用了晚膳,沈随风便低着头,等她开口说离开。
然而冯乐真没有走,而是当着他的面将门锁上了。
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开始,两人相拥着倒在床上时,只觉对方的体温几乎要融化自己。
抵死缠绵,如火似焰,神魂纠缠着一起飞入天边时,冯乐真隐约听到沈随风哽咽着问“一定要分开吗”
她被高高抛起,又狠狠丢下,脑子浑浑噩噩,只勉强告诉他,世间情爱固然美好,却也单薄易碎,能做到互不亏欠已是不易,没必要再伤筋动骨做出太多牺牲。她不可能为他放弃庙堂之高,自然也不想他为自己放弃江湖之远,相比日后成为怨侣,亦或是她用权势禁锢他一辈子的自由,她宁愿早些送他离开。
他们很好,只是不合适,这不是什么错误。
沈随风红着眼笑了一声,下一瞬便感觉到她咬在了自己的锁骨上。痛意弥漫,他缓缓呼出一口热气,更加用力地将她送上高峰。
情有浓时,便总会转淡,就像天黑之后,总会天亮,这世间的道理总是相通,该舍弃时,就该舍弃,该认命时,就该认命。
冯乐真接连四五日的夜不能寐后,终于睡了一个好觉,翌日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来时,阿叶恰好端着新的衣裳进来。
看到她醒来,阿叶笑着迎上来“殿下,奴婢服侍
您更衣。”
冯乐真顿了顿“沈随风呢”
“他在外面,”阿叶脸上的笑变得有些谨慎,“奴婢听说沈随年正在收拾行李,准备今天回南河,沈先生也要跟他走了。”
冯乐真面色平静“知道了。”
见她没什么反应,阿叶想说什么,但到底忍住了。
收拾妥当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她款步走出门,便看到沈随年正指挥下人搬行李,众人瞧见她纷纷行礼,冯乐真浅笑着回应,一回头便看到沈随风背着药箱准备出门。
两人四目相对,沈随风突然肆意一笑,与从前无甚区别“醒了”
冯乐真看着眉眼清明的他,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个无拘无束肆意潇洒的沈先生“去哪”
“问我现在还是之后”沈随风眉头微挑。
冯乐真问“都怎么说”
“现在么,去给世子多抓几服药,免得我走了之后无人给他看诊,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若太早制定计划,反而失了乐趣。”他笑着说。
冯乐真也笑了“如此,也好。”
沈随风感觉自己笑得有些累,便问一句“殿下还有事吗”
“沈先生去忙吧。”冯乐真让出身后的路。
沈随风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抬手抱拳“在下告辞。”
“不送。”冯乐真垂眸。
沈随风不再言语,背着药箱大步从她身侧离开,冯乐真睫毛微颤,唯有他擦肩而过时,指尖不自觉掐进了掌心。
侯府内,祁景清将今日的药喝完,才慢悠悠抬头看向沈随风。
“真的要走”
沈随风扫了他一眼“我要走了,你是不是得放鞭炮庆祝啊”
“你会后悔的。”祁景清说。
沈随风笑了“听起来,世子是要劝我留下”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说事实。”祁景清看着他的眼睛,“我如果是你,自由算什么,心中那点抱负又算什么,没有什么比留在她身边更重要,她若不愿意,死缠烂打就是,反正她对你心中有情,总是会妥协的。”
“你能这样说,是因为自由也好,抱负也罢,对你来说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若是换了别的,你未必比我潇洒。”沈随风淡淡开口。
祁景清“所以你真打算为了这些放弃她。”
“当然不是,”沈随风想也不想地否决,提起他们之间的事,仍有一分怔愣,“是她放弃我的。”
“我说了,你可以死缠”
“这不是死缠烂打的事,”沈随风打断他,“我能感觉到,她近来同我在一起时,并不如从前那般快乐。”
他自嘲一笑,“或许她说得对,我们很好,只是不合适。”
祁景清听不懂,只是安静下来。
沈随风开完药便转身离开,祁景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说了一句“或许你下次回来,她就是我的了。”
“殿下从不是谁的,你倒是可以努力成为她的,”沈随风回头,眼底透出三分挑衅,“不过么,殿下挑得很,你这种,容貌虽然好,却入不得她的眼。”
“入不入得,不是你说得算的。”祁景清平静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