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柄的说辞,再说了,殿下难道忘了那月城是谁的管辖范围”祁景仁抿唇。
冯乐真“知道。”
祁景仁眉头皱得更紧。
“正因为知道,才要在冯稷下令放行前出发。”冯乐真看向她的眼睛。
祁景仁愣了愣,半晌才吭吭哧哧开口“卑职、卑职这就派人潜入月城,若是月城府衙敢阻拦殿下,便说明月城府衙内也有奸佞,卑职就与殿下里应外合,替皇上清理门户”
冯乐真见她明白,便含笑点了点头。
祁景仁离开了,冯乐真又拿起一本公文,只是还未打开看,阿叶便跑进来了。
“塔原塔原来信。”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将信件交给冯乐真。
冯乐真结果看了一眼,失笑“这信倒是来得及时。”
冯乐真思索片刻,写了一封回信交给阿叶。
万事俱备,何需东风,冯乐真既已做了决定,营关一众人自然要全力响应,明知回京路上困难重重,但仍有许多人愿意追随,祁景仁挑了又挑,终于挑出二千精锐来。
临行
前一日,冯乐真迟迟睡不着觉,索性到院子里散步,结果一进院子,才发现醒着的不止她一人。
长公主府灯火通明,人人都收拾了许多包袱,厨娘更是要将自己用惯的锅都带上,被范公公好一通教训,以至于眼圈都红了。
“没什么可伤心的,你想带就带。”冯乐真失笑。
厨娘还未开口,范公公便先说话了“那怎么行,人人都多带一些,到时候路上累赘,还不是辛苦殿下。”
“一口锅而已。”冯乐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范公公“哪是一口锅的事,二千祁家军为了追随殿下,要离开自己住了多年的家乡,一个个轻装简行,连家中老母烙的饼子都不敢多拿两个,叫他们知道殿下的厨娘连锅都带上,他们又该怎么想殿下,您是以人心得天下,任何时候任何事上都不得失了人心”
冯乐真倒没想过这些事,渐渐正色起来。
厨娘忙道“不带了不带了,京都那样大一个城,哪里买不到好锅了到时候再买就是。”
“殿下。”范公公蹙眉。
冯乐真缓缓舒出一口气“知道了,按范公公说的办就是。”
“多谢殿下。”范公公恭敬行礼。
冯乐真浅浅一笑,带着阿叶去了别处散步。
“范公公太小题大做了,殿下提高祁家军待遇,照拂他们家中老小,是他们的大恩人,哪至于就因为一口锅失了人心。”走远了,阿叶才敢小声嘀咕。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许多事都是从一件件小事积累起来的,今日是本宫疏忽,范公公提醒得对。”冯乐真笑了一声,“到底是先帝身边的老人儿,考虑事情就是周到些,这次回京带着他是对的。”
阿叶眨了眨眼睛,只是替厨娘说了一句“她也没坏心,只是想让殿下路上吃得好些。”
“本宫明白
的。”冯乐真点了点头。
阿叶见她都懂,便笑了一声。
主仆一人在院子里转了两圈,阿叶突然心生感慨咱们刚来的时候,这院子破得跟什么似的,一场积雪都能将房顶压塌,如今也修葺好了,虽然小,但比起从前也算焕然一新。”
冯乐真抬眸,看向擦得锃亮的青砖角檐,眼底泛起淡淡笑意。
“殿下,咱们回京之后,是不是不会再来了”阿叶问。
冯乐真“以后有机会,还是可以回来的。”
只是什么时候有机会,却是说不准了。
阿叶抿了抿唇“刚来的时候,天天盼着离开,真该走了,反而有些舍不得了,殿下一十一岁来到营关,时隔四年离开,算是最好的年纪都留在这里了。”
“只要心气儿不倒,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年纪。”冯乐真走到灯笼下抬起手,看着自己的影子落在地上。
阿叶沉默许久,笑了“殿下说得对,只要心气儿不倒,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年纪。”
主仆一人聊天到深夜,冯乐真被阿叶强行送回了寝房。这段时间她鲜少独处,此刻屋里只她一人,她坐在梳妆台前想了很多,想到四年未见的傅知弦,想到去了云明的沈随风和祁景清,想到决绝离开的闻歌、被塔原王宫困住的绯战,还想到了已经离世的陈尽安。
她垂下眼眸,视线落梳妆台上,那里有绯战相赠的方盒,也有一个巴掌大的、某人花了所有银钱还预支工钱才买来的水精灯笼。
想得太多,何时靠在桌边睡着的都不知道,大约是因为睡得不舒服,她昏昏沉沉间做了梦,梦见有人唤她殿下。
“殿下,殿下”
她静静看着眼前人,沉默了不知多久,才问一句“何时回来的”
“昨晚回的。”他说,“知道殿下该回京都了,卑职日夜兼程,想追随殿下一起回去。”
冯乐真无声笑笑“好,回来就好。”
阳光落在眼睫上,她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还靠在梳妆台上,而与她说话的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她直起酸痛的身子,拿起水精灯笼看了看,无声笑笑。
已经入秋,清晨透着凉意,但日头一出,金光撒满大地,整个营关都暖和起来。
长公主府的大门缓缓开启,门外的道路两旁,早已经挤满了出来相送的百姓,一瞧见马车列次出来,连忙举着早就准备好的吃食和用物往前挤。
范公公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提前安排了侍卫一边阻拦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百姓倒也听劝,知道不方便拿后便不往前挤了,只是这一段路的百姓晓得了,下一段路的百姓又会重新挤上来,从长公主府到城门楼下,一行人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城门大开,祁景仁早已带着精挑细选的兵士在城外等着,看到冯乐真后立刻迎了上来“殿下,您可算来了。”
“百姓太热情,便耽搁了会儿。”冯乐真也是无奈。
祁景仁大笑“卑职天不亮时就瞧见有人在路边等着了,本来想派人守着,但仔细想想殿下这一去还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回来,索性就让他们
送送您吧。”
冯乐真浅浅一笑,抬眸看向她身后排列整齐的兵士。
“殿下,这二千人,乃是我祁家军真正的勇士,个个都能以一敌十,帮殿下应付一路的险阻,想来也是够了,”队伍在城里耽搁太久,祁景仁没有多废话,简单交代一番后跪了下去,低头抱拳道,”卑职不能随殿下一同回京,只能在此恭送殿下,愿殿下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愿殿下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愿殿下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愿殿下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号角声响起,浑厚的声音直达天听,冯乐真在万千将士与百姓的呼喝声中,带着来时所带的心腹和二千精兵,朝着京都城的方向去了。
营关位于大乾的极北之地,与下一个城池月城之间,就相隔了将近二天的路程,因为路途遥远,所带兵士又不算多,财大气粗的沈随年一早就准备了几百辆马车,直接以车代步。
“坐马车开拔的大军,估计古往今来也就咱们一支吧。”阿叶一时间心生感慨。
冯乐真倒是淡然“人数不多,每个城池的沈家商行又提前备了粮草,我们只需沿途补给,不必带太多东西,用马车反而快些。”
“沈老板真是帮了咱们大忙。”阿叶看着浩浩汤汤的车队,仍觉壮观。
冯乐真唇角翘了翘,没有多说什么。
战马拉车,速度比寻常马匹还要快些,一行人按时来到了月城城楼下。
早在冯乐真昭告天下要清君侧时,月城便已经开始严阵以待,如今瞧见大军兵临城下,顿时城门紧闭,半点不敢放行。
冯乐真立于马车之上,对出现在城楼上的月城巡抚淡声道“本宫已经说过,此去京都是为还大乾一片清明,阻本宫者皆为奸佞,杀无赦。”
巡抚乃是冯稷母族华家的门生,闻言冷笑一声“究竟是还大乾清明,还是意图谋反,殿下自己心里清楚,下官就是死,也绝不能放你进城”
“如此说来,大人是要顽抗到底了”冯乐真缓缓开口。
巡抚眯起眼眸“下官劝殿下还是回去吧,月城兵力虽不如营关,却占据了有利地形,殿下若执意强攻,只怕是九死一生。”
冯乐真勾起红唇,侧目看了一眼阿叶,阿叶当即跳到马车顶上,对着城楼上方喝道“众将士月城巡抚私德败坏昏聩无能,自来到月城起便一直财政亏空,将士之俸银更是拖欠不发,殿下知尔等有心报国,不愿众将士同室操戈,特在此承诺,但凡归顺者,往日所欠俸银双倍发放,往后俸银按时发放,家人子女之禄与营关将士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