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脚步声,人影抬起头,看见走过来的2603。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人影问,“我们受了教训,知道了没你不行,没你就会死人。”
人影盯着他“你早知道会这样,你早算出这条轨迹了,是不是”
2603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这枚芯片是第三视角,惨白的灯光下,主角团口中无所不能的“轨迹预测者”,也并没有三个脑袋、八条胳膊,是个很瘦削的年轻人。
和常人不同的地方,大
概就是那双清秀的眼睛,有种异样的黑,漆黑得不掺杂质,近乎空洞。
2603的衣领被对方扯住,那双手的力道剧烈到失控,将他重重搡到墙上。
“你不就是想回来想让我们知道没你不行你要证明这个,对我们说就行了为什么要牺牲掉克洛”
“他被地底下那些老鼠折磨了一宿,他们用致幻剂,用神经性药物,什么都用了医生说他的意识受损程度超过百分之八十,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对,你肯定知道大天才嘛,脑子好用,什么都算得出来。”
人影喘着粗气,充血的瞳孔满溢仇恨,死死盯着那双硬石似的黑眼睛,像是在看什么仇人。
不死不休的仇人,死敌,杀人犯。
“你知道你
干了什么吗”人影哑声说,“你杀了人”
“他才十九岁,没有亲人,没有家,为了跟我们在一块儿做任务,那么多次改造手术都撑下来了。伤口疼了,他一个人咬牙忍着,我们都睡觉了,他一个人偷着锻炼。”
“他明明就那么尊敬你,可你呢你是怎么对他的”
“你算出来的轨迹,把他送到了地底下那些老鼠的手里好,我们不怪你,轨迹是概率,都有出错的时候。”
“我们去营救他,联系你那么多次,为什么你不回复”
“为什么不配合行动,为什么不做你该做的事”
“算算他在哪,算条最优路径出来,不费脑子吧大天才他被那些人折磨的时候,你到底在干什么”
“最后一次任务,到底为什么联系不上你,你去哪了”
有人激动,有人劝解,混乱的推搡不停。激烈的、劈头盖脸的质问声里,2603始终沉默,仿佛找不出什么话可说。
随着关键词触发,系统后台也有剧情不断解锁。
这就是许云程所说的“我们已经想通了,不再怪他”的那件意外。
最后一次任务,2603计算出的轨迹出了偏差。
主角团在执行任务后,没能顺利撤离,负责断后的一名队员掉队,落在了那些穷凶极恶的地下帮派手里。
而后续的行动,主角团折返回去救援的时候,2603甚至更荒唐地玩起了失踪,足足两天都没有出现。
“我们问他,他去哪了。”当时在门外,许云程提到这件事,语气甚至有些古怪,“他居然说他累了,在睡觉。”
“你信吗”许云程问,“如果是你,接不接受这个理由”
宋边霁放下电脑,轻轻打开卧室门,放缓脚步走进去。
机器人蜷在柔软的被褥里,睡得很沉,连姿势都没变过,仿佛已经透支干净意识深处的最后一点力气。
这其实是个很避重就轻的问题。
不去问为什么轨迹会有偏差,不去问所谓的“亲人挚友”是怎么相处,也不问更多细节,更多始末。
这种避重就轻,甚至不来源于主观,而是种潜意识。
潜意识里,没人觉得“2603”会需要休息,需要调整状态,似乎也没人意识到,轨迹之所以有偏差,是因为输入的数据不足。
因为没人受得了,和一个时时刻刻都在计算、清楚自己一切信息甚至隐私的半人半机器在一起。
客厅里,光线忽明忽暗。
系统还在电脑前,看那枚记忆芯片记录的画面。
芯片几经转手,大概在中途出了故障,画面全是乱序的,并不按照时间顺序排列。
地下世界错综复杂的管道里,黑眼睛的青年被反绑着手臂,蜷曲在冰冷的污水里,喉咙被切断声带,身体在药剂的刺激下痉挛,眼睛却还平静。
平静,和医院里一样
的平静,好像感受已经是能关掉的模块。
“怎么还不回话”耳机滋滋的电流杂音里,催促声越来越急,“要不要派个人,去他那边看看”
“他有办法,用不着操心他。”又有人说,“给别人算的轨迹不一定准,给他自己算的,可没见他出错。”
“这回有意外成分,也不能全怪他克洛要是没擅自脱队,回去找丢了的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