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想吓到普普通通的人类医生。
但是他要怎么样才能合情合理地阻止热心的老人叫医生呢
闻言,张云江愣了愣,盯着郁白恍然大悟道“哦我差点都忘了,你就是医生呀”
“啊”郁白茫然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心虚道,“对,所以不用麻烦别人,我来照顾他就好。”
他也差点忘记这个设定了。
“好好好,那听你的”张云江很遵医嘱,“我马上叫人去准备冰块,你等一下啊,还需不需要别的家里有不少药的”
郁白想了想,说“不用药,但是在他好转之前,我们可能真的要多打扰几天了。”
他们暂时没法离开这里,起码也要等谢无昉醒来。
“好啊,没问题”张云江笑道,“我本来就盼着你们多待几天呢当然,要是小谢老师能早点退烧,就更好了。”
老人说得十分真心实意,郁白心中的不好意思便随之褪去了一些。
同时,他也觉得有一点奇怪。
在天气极端突变,堪称人人自危的当下,张云江的心情怎么似乎比早先在棋室中回答他问题的时候还要好,眼角皱纹里都嵌着不自知的笑。
郁白就问
“张叔叔,你不担心吗”
“担心”心情开朗的老人略感诧异,“哦你说外面的天气吗”
“这是真真正正天大的事,我一个老头子担心也没有用啊”
他说着,苍老的目光里升起浓浓的雀跃,像老小孩似的主动道“说起来,这寒潮才来没多久,我那几个孩子就接二连二地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家怎么样,真是头一遭”
“还说要过来看看我,顺便一道吃顿晚饭,难得啊”
张云江喜悦之余,想到了什么,又试探着问“你们介不介意一起吃顿便饭我是想介绍你们互相认识一下的,他们听我说起家里来了客人,都想见见呢。”
“但你们要是不愿意,或者没时间,也没关系的我知道好多年轻人都是社那个叫什么来着社、社恐”
老人努力回忆着这个新鲜词汇,语气诚恳“反正家里不止一个餐厅的,厨师也忙得过来,全看你们愿不愿意,跟我直说就行”
郁白听他说完,很快敛起自己惊讶的情绪,应声道“好啊。”
他在殡仪馆里是见过这群家属聚在火化炉边,为遗产吵得面红耳赤的场面的。
怎么会为了一场尚不知后果的寒潮,就对平安在家的老人这么关心呢
总觉得像是另有目的。
这种情况下,郁白肯定不放心让满怀欣喜的张云江独自面对这群子女。
万一被那些王八羔子气得脑溢血了呢
虽然他还不知道谢无昉会怎么让自己回到现实世界,眼前这个异常时空的结局又会是如何。
但在与张云江相处了一段时间后,郁白是真的很不想见到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老
人溘然长逝。
哪怕只是在这个并不属于现实世界的时空里。
他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更没有见过外公和外婆。
但在突然有了鲜活蓝本的想象里,外公或许应该是一个像张云江一样的老人。
就像早早离家、不曾陪伴他长大的母亲,仿佛也该是温柔亲切的陈医生的模样。
当不断向前行驶的列车窗外,渐渐有斑斓风景掠过后,车里乘客曾经苍白贫瘠的想象,便悄无声息地被一点点填满。
即使那是并不属于这个乘客的风景。
听到身边的年轻人答应下来,老人顿时笑得更开怀了“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在寒潮降临、儿女们打来问候电话之前,被问起了遗憾的张云江就说过希望这样的日子再长一些。
要不是不太合时宜,郁白觉得,眼前的老人可能都会和心直口快的天哥一样,说一声“这破天气还是有点好处的嘛”
生性内敛、温文尔雅的老人的确没有将这句心里话说出口。
但他确实说了一句和孙天天差不多的话。
“我才注意到,小郁医生,你没戴眼镜啊。”
张云江后知后觉地问“是因为起雾难受吗那你现在能看得清吗会不会不方便”
“能看得清。”
眉眼昳丽的青年不太自在地垂下头,犹豫了一下,有些羞赧地解释道“其实我不近视那是没有度数的眼镜。”
张云江有点摸不着头脑“啊没有度数的眼镜”
不近视,那干嘛要戴眼镜呀
他想,年纪太大的自己,好像真的不太能弄懂一会儿一个花哨念头的年轻人了。
但他没有再往下问,主动说“不戴也好,天冷的时候不碍事,还显得人活泼些。”
“而且,”像外公一样的老人,有很柔和的目光,“这样更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