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进退有度,枯梅大师一个眼神扫来,原随云又怎么可能当众去拂了华山派掌门的面子呢
良好的家世、有风度的举止,平时带给原随云的是便利,今日带给他的却只有枷锁和麻烦。
因此,丁枫此刻就是坐在这张桌子旁的。
他就坐在荆无命的旁边,身上总算换了件干净的衣裳,袖子很长,遮住了他惨不忍睹的手腕,他脖子上原本来锁了条锁链,就牵在荆无命的手上。
荆无命的报复心显然相当强烈,丁枫骂他是条狗,他就把丁枫变成一条狗。
不过现在那条锁链已经取下来了,因而金灵芝瞧不出他们的关系。
罗敷轻轻道“他呀他生病了,又非说想要来给原老庄主贺寿呢。”
金灵芝道“其实何必呢,这大雪天气的,走这一趟反倒遭罪。”
罗敷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上官飞的目光却仍然死死地盯着荆无命。
荆无命这种武功修为,谁在瞧他,他根本不用抬头就知道,所以他连一眼都没看上官飞。
上官飞却将他与罗敷说话的场面瞧了进去,罗敷言笑晏晏、神态鲜活,的确是个姿容绝世的美人。
上官飞盯着罗敷,目光实在说不上有多么的良善,当然,说是恶意倒也太过了,就是很冒犯罢了。
罗敷撩起眼皮,远远瞧了上官飞一眼。
上官飞倨傲地瞧着她,忽遥遥端起酒杯,敬了她一杯酒。
罗敷懒懒收回视线,继续同金灵芝说笑,根本没理会上官飞。
上官飞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因他有个好爹的缘故,上官飞所见到的大多数人,对他都相当的客气,这样被无视了个彻底的体验,恐怕并没有几回,所以他不大习惯。
他重重地把那酒杯放在了桌上。
不一会儿,人来的差不多都齐了,大堂中摆了十几桌酒,每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身着夹红小袄的丫鬟们鱼贯而入,美酒与美食如流水般的上桌,每一桌人都寒暄着、说笑着,饮酒吃菜、好不融洽。
开席时,精神矍铄、儒雅温文的原东园老庄主出现,先是给大家伙儿一拱手,作了个揖,又说了些热闹的场面话,举起一杯水酒,遥遥敬了众人,众人自然也从善如流地举起了酒杯,祝老庄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热热闹闹地饮酒。
罗敷也举起了酒杯,不过她以袖掩面,将那杯酒全倒了,一口没喝。
她虽然平时总对陆小凤说“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看上去对自己的酒量相当没数。但实际上,能放心的喝醉酒、踉踉跄跄地走路说胡话,是因为有信任的伙伴们在身边。
今日身在敌营之中,她当然不会喝酒误事,她要保持最好的状态
开场词都祝完之后,就正式开席了,人们推杯换盏,原老庄主带着儿子一桌一桌地同客人们敬酒,客人们也回敬一杯,丝竹雅乐声响起,却被客人们的笑声所掩盖大半。
来到罗敷他们这一桌时,因这一桌坐的都是小辈,于是大家都站起来同原老庄主寒暄。
荆无命“”
一点红“”
这两个从来没参加过这种场合的自闭剑客虽然互相之间都没说过话,此刻的心情大概都是差不多的,就是烦,真烦。
但罗敷已经站起来了,给他们使眼色使到眼角抽筋。
一点红面无表情,站起来当黑色背景板。
荆无命还不动,罗敷踢了他一脚,他才慢腾腾站起来这人一站起来格外显眼,因为他比绝大多数人都高点。
原东园过来,已瞧见了丁枫。
他没过问过儿子所做的具体事,但父子二人心照不宣,以往原随云见丁枫时,并不会刻意地避开他爹。
原东园知道这个人。
丁枫木然地站着,似乎已失去了思想与个人意志,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原东园假装没瞧见
这人,只同陆小凤、楚留香寒暄片刻,又对金灵芝、花清楼讲起了他们家中的长辈。
说完这些,又端起酒杯,对罗敷道“老夫不问世事许久,却不知道近来江湖上又出现了如罗小友一般的后起之秀,还是随云告诉我罗小友杀那熊婆婆公孙大娘的壮举,真是天生豪杰、少年侠气”
罗敷端着酒杯,笑道“原老庄主这样说,实在令小辈惶恐惭愧,江湖才人辈出、高手如云,晚辈的火候还差得远呢,少庄主实在太客气了”
原随云“”
原随云额角跳了跳。
先前,他恭维罗敷时,罗敷的反应是“没错,我就是这么厉害”
结果今日,她的语气居然很温和乖巧、言语也谦虚得体,身上妖气一扫而空,像个受到了良好家教的大家闺秀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原随云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原东园端着酒杯,面带慈祥微笑,道“诶罗小友切莫自谦,江湖虽然人才辈出,但鸡鸣狗盗之人又实在太多,能有罗小友一般,武功强横、明公正义的侠女出现,实乃江湖之幸。听随云说,罗小友这次来,还带了一个麻烦给老夫”
其实他过来就是给自己儿子处理麻烦的,原随云没把丁枫给弄走,原东园就亲自出马了。
罗敷微微笑着瞧了丁枫一眼,叹气道“不错,事情是什么样,想来少庄主已同您说过了。”
原东园颔首道“不错,一个身集百家之长的神秘少年,行事又如此邪气,他突然出现在关中,是来做什么的呢近来关中不太平,这件事须得细细调查才是就是此人么”
他话锋一转,已把话头落到了丁枫头上,准备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