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已经明白罗敷到底有多不好杀了。
内力的强势须得有招式作为切入点,而招式的威力则需要有内力作为支撑,二人各占其一,谁胜谁负,还很不好说。
上官金虹已二十年没遇到过这样难杀的对手了。
长鞭呼啸而出,金环迎鞭直上
又是二十招后,罗敷的脸色依然苍白,上官金虹胸口的命门也被抽出了另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鲜血飞溅而出,剧痛当胸袭来,上官金虹的呼吸还是平稳的,但他是个人,不是神,但凡只要是个人,疼痛与失血过多就都是致命的由头
罗敷微笑而立,上官金虹面无表情。
罗敷叹道“你老了啊。”
上官金虹默然。
是啊,他老了。
在一般的语境中,男人好像到了四五十岁,才正当建功立业的好时候,这说法对于做官来说倒是没什么错误,毕竟当官更多的需要的是遇事的历练,在体力上的要求不算很严苛。
而女人们的最佳年华在十七八岁,但那不过只是男人的说法而已,男人喜欢鲜嫩的小姑娘,于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就被不停地赞颂。
抛开这种外界的评价因素,其实人体力的巅峰,就是二十来岁。
上官金虹今年已经五十岁了,而罗敷恰恰好正当强盛
她年轻,她在体力上的优势是上官金虹所无法比拟的而上官金虹也已看出了罗敷的打算
她在耗。
二人旗鼓相当,各有长处,可罗敷只需要耗着他就够了,等到他这五十
岁的身体被拖垮、反应变慢的那一瞬间就是他的死期
上官金虹用金环这种人间至险的兵器,却是以一个稳字而闻名的,但现在,他的出招越稳,就越无可避免地会走向死亡
上官金虹的内心终于泛起了一种强烈的后悔。
他后悔没在和罗敷打第一个照面的时候就之间一掌拍死她,他更后悔荆无命
倘若荆无命现在在场,仍然在自己身后观战,那么他绝不会陷入如今的窘迫之中,失去左右手对他的打击远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
上官金虹的子母龙凤环之所以这样的稳,就是因为他为人够卑鄙。明明是一对一的决战,他身边却带了一个不遑多让的帮手观战,自然只需要稳稳出招就能赢,而对手因他的帮手所带来的心理压力,当然很容易出现破绽。
一稳一急躁,谁能赢很明显。
但现在,那个不能稳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上官金虹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后悔,但这后悔又是如此抽象、不够具体他该从哪一天开始后悔呢是否在荆无命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领着他进入上官宅邸的那一天,事情就已经开始错误了
他对他的看法是错的,他对他的培养也错了十年,十年之后,这错误以一种无法被补救的姿态悍然爆发,令上官金虹每每想起,都气闷不已。
罗敷凝视着上官金虹好像突然老了十岁一样的脸,露出了又无辜、又可爱的笑容。
突然,她的笑容收敛了。
有人来了
月影落下,一寸寸朝着野花海的边缘淹去,淹过了一个人的脚面。
这人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劲装,人生得很高,手静静地垂在身侧,指甲修剪的很干净,骨里凸出,一看就是惯常握剑的高手。
他的腰间果然别了一把剑,随随便便地斜插着。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好似一杆稠木所制作的枪杆。
月光淹过他的脸,他的眉宇间隐隐露出蓄势待发的凶性,好似蛰伏已久、终于盯上猎物的野兽。他的双眸是死灰色的,此刻却因为兴奋而紧紧缩起,更带出了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恐怖压迫感。
是荆无命。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