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 77(二更)

当天晚上,玲玲因为误会了荆无命而感到比较愧疚,于是自己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饭来给他接风。

进入冬季,桌子上就多了慈姑和羊肉,慈姑红烧肉是少不了的,又有早先准备来的藏书羊肉,素菜还有雪菜荸荠炒冬笋,屋子里还上了好几碟红橘,供饭后食用。

玲玲有点讪讪的。

结果荆无命完全没注意到她,也没注意到这一桌子好菜他吃东西就是为了饱腹而已,认识这么久了,谁也看不出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人人都瞧过他嘴里叼着饼、或者叼着鱼警惕抬头的画面。

倒是罗敷,十分嗜甜,一年四季,家里的各色鲜花酱、桂花蜜之类的东西是少不了的,直接一勺淋在刚刚蒸好、软乎乎热腾腾的米糕上,就是她日常爱吃的零食了;再有,夏天的乌梅饮、脆梅、樱桃酪浆之类的东西,一天能三回送进芙蓉香榭里。

不过,自从她牙疼过一次之后,一点红就强制减少了她的甜食摄入量,弄的罗敷好生委屈。

今天玲玲悄咪咪地在食盒里塞了一碟糕,倒是让罗敷吃得很开心。

吃过饭后,罗敷拉着荆无命去看路小佳。

荆无命猝不及防带回来个徒弟,吕素文和玲玲更猝不及防,只好下午就去购置婴儿用品,又觉得罗敷与荆无命两个人在孩子的事情上都不大靠谱,最后吕素文做主,把路小佳留在了自己住的院子里,请李妈妈贴身照顾。

路小佳也刚刚吃过饭,一天十二个时辰,婴儿大约要睡十个时辰以上,罗敷和荆无命来得倒是很巧,正赶上了他清醒的时候,两个人把脑袋凑过去,探头探脑地观察这个小孩子。

路小佳的两只手都握成小拳头,在空中挥舞挥舞,罗敷瞧着他像是节藕一样的小短胳膊,忍不住上去捏了捏。

肉乎乎、软绵绵的。

罗敷笑了,又伸出她的无情铁爪,捏了捏路小佳像蜡笔小新一样鼓起来的面颊。

路小佳傻乎乎地笑了,流下了一包口水。

罗敷“噌”的一声,飞速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然后抓住荆无命的手,用他的手指去戳戳婴儿软嘟嘟的嘴唇。

荆无命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小婴儿看,神情中略微带着一点探究,似乎觉得这么小、这么软的一个小婴儿能逐渐成长成人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路小佳笑得很开心,用小小的手抓住了荆无命苍白修长的手指,然后塞进了嘴里。

荆无命“”

荆无命浑身僵硬起来,他有点茫然地看了罗敷一眼,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指抽回来。

荆无命和小婴儿这组合放在一起,简直可以吓死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如果让这个画风的荆无命去上官金虹的墓前走一遭,上官金虹很有可能会被吓得揭棺而起。

啊,不对,他根本没有墓,啊哈哈哈哈哈。

罗敷的兴趣从“看婴儿时期的路小佳”变成了“看

僵硬状态的荆无命”,荆无命手背上的青筋都迸起来了,整个人一动不动,好似被定住了一样,他试图把手指抽回来,结果路小佳开始哇哇大哭aheiahei然后他开始试图把路小佳的穴道点上。

罗敷aheiaheiaheiahei”

李妈妈“”

罗敷赶紧制止了荆无命,把他拉走了。

第二天,他们就启程前往丁家庄了。

丁家庄距离罗园,绝对没有京城距离罗园那么远,但是上一回,荆无命比罗敷早出发、回来得却更晚,这乃是因为带着婴儿,行路必定会耽搁,又因为带着婴儿,他连着遭遇了三次敌袭,都是金钱帮的旧党。

这一次,只有罗敷与他两个人,不出十天,两个人就到了丁家庄。

丁家庄依山而建,古朴而巨大,夜间的薄雾轻轻浮动着,雾中还凝着草木的清香,烟树迷离,整座庄园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依稀几点灯火,掩映在浓郁的林木之间。

丁家庄的家风很好,庄主丁乘风不好夜间宴饮,天一暗下来,整座庄园便安静了下来,像一只迟缓的巨兽张开了黑漆漆的大嘴,打了个人类听不见的盹儿。

这里夜晚自然是不见客的,门房都关死了,谁来敲门,都不会有人来开门这里的规矩和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倒是差不多。

但万梅山庄“天黑不见客”的规矩基本等于摆设,因为西门吹雪本来也没什么客人可以见,天不天黑有什么打紧呢

丁家庄不同,丁家庄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每天排队求见的人可不少,其中不乏有名有姓的人。

罗敷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要她等到第二天早上再递出拜帖,等着见面详谈,那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她凌空一跃,就跃进了围墙之内。

随即,荆无命也进来了他也不觉得这样大半夜地再去把丁乘风薅起来有什么不对。

进入庄内,潮湿的草木气更盛,庄内有一处大湖,湖中心有一处湖心楼,牌匾上书“天心楼”,荷花已经全都谢了、连荷叶也全

枯萎,也不知道为何,丁家庄居然留着这些枯荷,并不收拾,夜间瞧起来,满湖面都是伸向天空扭曲的手,颇有颓丧之气。

古古怪怪的。

丁家庄很大,比薛衣人的薛家庄还要大上一倍左右,想要找到丁乘风的所在之处并不容易,至于荆无命他虽然很会记路,但是上一次他来的时候,他和丁乘风就是在那片枯荷正中的天心楼中交谈的。

罗敷并不担心这问题,她只是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然后抬脚便走,随便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鼾声一片,看来是下人住的大通铺,还是男仆的大通铺。

罗敷皱了皱眉,没进去,站在门口说“少爷,随便抓一个人出来。”

荆无命抬脚进去,三秒之后,拎着一个惊恐万分的人出来了。

罗敷也不废话,伸手拔出了荆无命的剑,抵在这人的咽喉上,说“你知道你们庄主这时候宿在哪里吧”

那男仆的眼神惊恐得很,一句话都说不出。罗敷有点不耐烦,剑尖微微地划破了他的皮肤,男仆立刻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因为他害怕自己点头幅度大的话,这柄剑会刺入他的咽喉。

罗敷满意地笑了。

又过了一炷香,罗敷找到了丁乘风。

丁乘风的腿虽然被废了,武功却还在,罗敷与荆无命虽然都敛了气息,但这被威胁的男仆的呼吸声却颤抖得很,丁乘风正躺在榻上,似已经睡熟了,却依然在第一时间睁开了双目,握住了剑,站起了身,推门走了出去。

罗敷笑盈盈道“丁庄主,好久不见啊。”

他愣了愣,道“荆兄罗姑娘”

旋即,他就反应了过来,道“二位是为了小佳而来”

罗敷道“不错。”

丁乘风瞧着罗敷,隐隐感觉有点头疼。

荆无命的个性是很好懂的,他就是不怎么思考的那种类型,所以丁乘风拖他收徒就是收徒、请他不要把路小佳是他的儿子这件事捅给外人知道,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但罗敷还是来了她又不是荆无命的外人,所以她知道了。

以罗敷玩弄原随云的手段来说她的心眼子简直是八百个不嫌多,要是意识不到这其中有事儿,简直对不起她搞的这么多事

但她想做什么呢

丁乘风笑了笑,一点不见被不速之客大半夜薅起来的不悦,只是道“请二位往东厢堂屋一叙。”

“丁福,掌灯、上茶”

三人进了东厢,各自坐了,丁乘风才道“吾儿小佳,承蒙罗姑娘照顾了。”

罗敷淡淡道“那么小的孩子,你也舍得让他离家”

丁乘风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道“江湖儿女,习武傍身,有荆兄这种师父,离家又算得了什么”

罗敷嗤笑“他至多不过两个月大,就要开始习武啦练习怎么嘬师父的手指头么这是在找师父还是在找爹”

丁乘风开始头痛了“罗姑娘这件事,另有隐情”

罗敷没理会他那头痛的表情,继续道“我瞧着江湖上最近许多人来恭贺丁庄主喜得麟儿啊,百天宴也在筹备了吧,到时候我们二人是不是要把小路送回来可是,庄主的三儿子名字好像叫灵中吧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丁乘风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久久地、久久地,他才道“姑娘是荆兄的咳,朋友,这件事的原委当然不能瞒着姑娘,但还请姑娘不要讲此事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