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静悄悄的,花眠树静,不再有那日琉璃灯的璀璨流光。
周凤西走到门前,想了想,还是敲响了门,今夜他有许多话想问。
为何她要与曹承亮来往,为何要去徐府,如今可还安好
“嘚嘚嘚”
门内没有一丝回应。
“诉霜。”他喊了一声。
黑洞洞的屋子里没有回应,周凤西推门走了进去,绕过屏风走到了床畔。
他抬起的手犹豫了一下,将床帐拨开。
果然
被衾寒凉,没有人卧在里面。
她不在,这时候会去哪儿呢
走出屋子,周凤西又去了偏房,女使的窗户还有一点微光,小白狐狸一早就发现了他,躲在花架下冲他呲牙。
一切都证明夏诉霜还住在这个园子,只是没有回来。
周凤西提起小狐狸的后颈,问道“你的主人上哪去了”
小狐狸当然不会答他,他就去敲女使的门。
“谁”
女使其实听到了主屋那边的敲门声,但夏娘子不在,她害怕得不敢出现,连灯都不敢吹,想假装不知道,等来人自行离开。
结果现在人反而找上了她。
“夏娘子去哪了”
听起来不是坏人,女使忍着害怕答道“她出门了,未说去哪儿,也未说什么时候回来。”
周凤西有些失望,但此刻也不想回曹府去。
他提着狐狸在台阶上坐下了,卜卜被他压在身边,一下一下薅着,敢怒不敢言。
周凤西环视着这个院子,他偶然才知道,这处竟然叫“结心园”,取的永结同心的意思,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宋观穹给自己的师父安排这个园子,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周凤西一想到她生气时那小正经的样子,罢了,再疑神疑鬼地问,就是怀疑她的人品。
便是她徒弟真有异心,她也不会屈就。
那盏琉璃灯还安放在那儿,那夜的诀别亦在眼前。
她一再说不相见,周凤西一生难有做不到的承诺,和抵御不了的诱惑。
可一见她,万般心软,身不由己。
他是要放弃她的,只是还有一些事要弄清楚而已。
夏诉霜的话一句句在脑子里浮现。
突然,周凤西站了起来。
徐太师,徐府
根本与曹承亮无关,她的目的是徐家
一线亮光划过,周凤西也许知道该去哪里找她了。
心脏狂跳的同时,另一个疑问又占据了他的脑子。
夏诉霜到底是谁
她真的只是白祈山人的徒弟吗
徐府的横梁上,夏诉霜穿着一身黑衣,已经等了很久了。
她不得不来,与其一个人待着,为了肚子里的事整夜
胡思乱想,不如出来,把她该办的事都办了。
之后如何,就看命吧。
摸了摸怀里的纸,夏诉霜深吸了一口气,在下一次换哨之后,悄悄潜进了主院。
宴席散去,徐府重新恢复了安静和严重,主院的巡逻也变得更加严密。
夏诉霜足尖无声,在树影遮掩下,无声摸进了院子,贴着墙先听了主卧的动静,内里隐隐有说话声。
在窗户下听了一会儿,便确定是徐玟夫妇二人。
她并未久留,抓紧时间潜到另一间书房外,窗户从内上了木栓。
夏诉霜走路的时候和,手按上窗户,直接震断了里面的木栓。
木头断裂的脆响,不大,却足以引来暗哨。
侍卫赶到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窗户紧闭着,完好无损的样子。
“要不要进书房查看”
没人敢擅自进书房,除非去请示徐太师。
另一人犹豫了一下,请太师过来开门是下策,“怕是枯枝被风吹下来了吧,前后仔细检查一下。”
侍卫在书房附近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只当是枯枝落下。
夏诉霜此时已在屋内,轻盈纤薄的身子轻松就挤进只开了一道缝的窗户,落地几近无声,之后又压紧了窗户。
虽然顺利,但她知道窗外的人肯定怕有疏漏,会一整晚守着那里,出去的时候她得从另一边走。
此屋没有人,满室的书册和文书从书架一直堆放在书案上。
她在昏暗中将书房的陈设格局大致扫了一遍。
在山上时,夏诉霜时常刻意潜入师父堆放书册的屋子,偷偷取走一点东西,就是看他能不能发现。
她常年如此,起初回回被抓到,到后来,白祈山人要发现自己丢了什么,已经很不容易了。
初到徐玟的书房之中,夏诉霜并未贸然翻找,那样会留下太多的蛛丝马迹,她必须找到真正能用的东西。
取出一枚夜明珠,还有一个瓷瓶,她从书案开始,将药粉轻轻吹出去。
药粉飘飘摇摇落下,在明珠的照耀下,被附着的地方,细碎的微光慢慢将徐玟常日触碰过的地方显现了出来。
哪些文书重要,一眼可见。
她记住原先摆放的样子,才动手去翻,一路将重要的文书看过,她慢慢知道了徐玟最近在经手什么事。
不过对夏诉霜都没有什么用,算不上把柄。
能算把柄的东西,应该藏得更深、更隐蔽,他刚从西南回来,有没有和苗疆王的书信文书呢
夏诉霜走到另一边的书架上。
旁边有一个木梯供人拿去高出的书,但没有挪动的痕迹,常拿的东西不再在高处,夏诉霜在中下层仔细寻找,找到了一份常取的书册。
一本几近散架的抚州县志。
夏诉霜的手指在封皮上按到发白,才缓缓翻开,里面躺着几封书信,封面泛黄,年岁已经很久。
“壬辰年九月初九重阳日,兄徐子然敬启。”
是她爹的字迹
彼时徐玟是都虞侯,和她爹、曾任抚州兵马使的虞定安是知交好友,二人多有书信往来。
她爹的书信字迹尽在虞家书房中,被焚毁殆尽了,
夏诉霜已经很久没有看过阿爹的字了。
此刻骤见,如人在眼前。
忍住眼中酸涩,她将信打开,信中虞父只是与一位老友闲叙日常的口吻,没有任何异样,徐玟会留下这些信,也是因为对他毫无威胁。
若是带走,她的身份只怕会暴露得更快。
但夏诉霜还是将信塞进了怀中。
再看别处,都是府上的进出账目,夏诉霜叹了口气,还是得将自己伪造的口供还有通敌文书拿出来。
不过徐玟的私印会放在哪儿呢
她再次仔细环顾四周,在这样的黑夜中,要找有用的东西很不容易,但夏诉霜不甘心无功而返。
脑子里划过一万种白祈山人藏东西的法子,没有她找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