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什么”
“没有。”她又退缩。
宋观穹也不知是不在意还是猜到了不想答,收了帕子,去抱新的被子。
夏诉霜要帮忙他也不让。
收拾停当,吹灭了烛火,黑暗里,宋观穹张开手臂,夏诉霜心领神会,起身扑进他怀里,跟被大猛兽吃掉一样,被吞没在被子里。
二人又重新睡下。
这次阿霁终于安生了。
“若当真不适应,那等行了冠礼,我们再行夫妻之礼,可好”宋观穹怎么会全不顾惜她的意愿,也不愿逼她太过。
作甚要正经商量起这种事的时机来
夏诉霜把脸埋了半边,声音蚊子一样大“冠礼是何时”
“一个多月之后。”
夏诉霜自觉怕是待不到那时候了,可她还是点头“嗯”
“到时我们成亲吧。”
“外边”
“别管外边。”
“好。”
屋子里静了下来。
在夏诉霜以为阿霁睡着了的时候,雨声里又响起他的说话声,“我只怕你后悔。”
“师父,除了利用周凤西的事,我不知如何能把你留下来,徒
儿想过把你关起来、天天派人守着,自己守着,可这行不通,师父想离开,轻轻松松,
或许就算是当初真有了身孕,你若想走,也能一走了之,徒儿从不是能留住你的人。”
夏诉霜默默听着,再把他抱紧。
“阿霁是我
永远无法割舍的人。”
“你明明知道,你对师父很重要。”
一夜雨过,空气中都是凉爽的气息。
清晨的阳光刚过窗棂,宁静而美好。
两个人在一个枕头上,对望着眨巴眨巴眼。
宋观穹支起身,在她额头、下巴、左右边脸都亲了一下。
这是他从前就想做的事。
师父鹿眸琥珀一样剔透,被亲了,眸光晃动一下,半张脸沉到被子里。
宋观穹把师父的身子搂住,额头也靠着她,拖拉着不肯起床。
没有了那天的兵荒马乱,夏诉霜心湖漾开微波,晨光分外好,把他的脸映得格外让人心动。
两个人在被窝里,彼此衣料柔软,她喜欢阿霁的怀抱。
原来刚成亲的夫妻,清早起来是这样的心情吗
夏诉霜突然为这点美好而遗憾,他们终究不会成亲,到此刻是开心的就足够了。
“起来了。”她推推他。
“唔”
“你打算天天都这样赖床呀”
他拉长了声音“师父”
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声线,清冷又多情。
夏诉霜怀疑这么多年从没真的了解过他,一会儿满腹心机,一会儿又变成个爱赖床的世家郎君,总之不复从前的温和稳重。
她不肯陪他赖床,先起来了。
师父不陪,宋观穹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手支着脑袋追着她打转,被师父越过屏风扔一件衣裳盖住了脸。
他只能起身去盥洗。
水盆的声音越过屏风,夏诉霜从镜子里可以看到他拧帕子的身影。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好,只要她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只望着阿霁,她是情愿的。
可惜这世上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阿霁有官职,有国公府,不能陪她一辈子躲在壳子里。
“怎么了”
宋观穹绕进来就见她在发呆,接过了她手中的梳子,替她梳头。
“没什么。”
每次夏诉霜一回避,宋观穹总不可避免地想起周凤西。
她到底能忍耐多久,才跟自己提呢。
今日的国公府有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登了门。
宋观穹的私塾老师董拙典,夏诉霜曾在青舍见过与这位大儒有过一面之缘。
他登门是因刚听闻宋观穹升任寒鸦司大阁领之事。
自己看重的学生背离仁德之教化,成了阴司头子,传出去岂不是他的失职董拙典等不及宋观穹查完案子,就要过来给他上一课。
宋观穹的腿好了许多,已经不需
要轮椅,他拉着夏诉霜的手往书斋走。
夏诉霜视线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袖袍相扫,蝴蝶以为衣裳上的花儿是真的,翩翩从旁飞过,又飞入满庭春芳之中。
她莫名红了脸,囔着声音问“老先生是不是要责备你”
“看起来是。”
“那我去做什么我可不懂那些之乎者也的玩意儿,跟他也没话说。”
现在的夏诉霜觉得自己举止不端,能不见人就不见人。
“你陪着我,董老先生忌惮,一定会训斥得轻些,而且要说训斥弟子,师父没准比他更有心得。”
一听就是还对她在结心园那日的话耿耿于怀呢。
“做你师父还真难,教训几句能记一辈子,索性我现在也不是了。”
“那霜儿”
“不许喊这个。”她不满地晃着两个人相牵的手。
话是这么说,宋观穹牵着,她就跟他走了。
书斋不大,除了老师坐着的一面,二面都堆满了书册,中间摆着一张书案,是宋观穹平日上课坐的。
书案后是一间小小的耳房,供日常午憩,被一扇屏风分隔开内外。
在进屋之前夏诉霜撒开了手,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看见进来的夏诉霜,董拙典一愣。
宋观穹道“师父担心老师训斥太过,放心不下过来听听。”
夏诉霜斜睨了他一眼,这种找靠山来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她上前行了个礼,道“打扰老先生了,世子年轻,行事莽撞,董老先生有看不过去的,尽可教训,万万不要留一点情面。”
宋观穹被师父拆了台也不生气,含笑等他们寒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