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在清凉殿见夏诉霜。
她刚从紫宸殿出来,蚕丝雪帕掩口正轻轻地咳嗽。
陛下愈发沉迷修炼长生,紫宸殿整日烟雾缭绕不说,还预备拨内库的银子建长生观,往后不知还要折腾些什么。
皇后不敢劝告,只能让医正多盯着些,勿损了龙体。
医正把脉说没什么大碍,皇帝便自得起来,更加信任灵夔道长,开始服食丹药,服完就如自己所言,飘飘欲仙,甚至能穿着单衣到冷库打坐。
她一个妇道,不懂那些,只能更尽心管好后宫,不敢拿琐碎事去烦扰皇帝。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夏诉霜学着嬷嬷教导的礼数给上首的女子请安。
皇后恢复了常年带着浅笑的面容,让人看茶“快请起来吧,听闻你在宫外遇了刺客,可无碍”
当初的世子师父竟摇身一变成了世子夫人,记忆尽失,如此耸人听闻的事发生在眼前,皇后娘娘心中玩味。
她道当初见那一面就感觉奇怪,原来是这种关系,惊讶归惊讶,得了世子相托,皇后表面仍是一样地寒暄。
“托娘娘洪福,臣妇无事。”
“出了这样的事,你定然受了惊吓,派人来禀本宫一声,自家去就是,还过来做什么,世子知道,怕是立马就得过来了。”
夏诉霜对答得宜“浴佛节未能进宫是臣妇失礼,若再不来请罪,让皇后娘娘空等,臣妇如何过意得去,况且不过是些宵小罢了,不耽误什么。”
她笑了起来“本宫知你是个侠女,这种小场面哪及得上当初在无为寺的时候啊。”
“让娘娘见笑了,臣妇陪世子去西北出了意外,很多事都记不清了,臣妇从前进过宫吗”夏诉霜睁着一双茫然的眼。
“自然是进过,那时是陛下让世子陪你入宫的。”
夏诉霜有些苦恼,“甚至记不得与世子是何时成亲的了,那时我同他便是夫妻了”
当然不是,当时还是师徒。
皇后端起茶盏,一揭开了盖子,薄白的烟雾升起。
世子托付到她这儿来,只说夏娘子失忆了,以为他们从前是夫妻,于是他顺口应了,扯出这么一个弥天大谎,又舍不得把人拘着,只能请她帮忙周旋。
如今寒鸦司坐大,皇后做个顺水人情而已,百利无害。
在夏诉霜以为皇后不会答时,她含糊道“当时世子还是东宫卫率,请柬没送本宫,本宫也不知道,不过听说你时,你就已经是世子夫人了。”
夏诉霜低下眉,连皇后都不愿意说这话,她徒弟的手伸得真长。
杨氏、三宝、皇后不管她见多少人,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
也是,凭他的手段心计,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会让她进宫来呢。
若无那场刺杀意外,她只怕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皇后见她眉间萦绕愁绪,宽慰道“世子
夫人虽然不记得旧事了,但未必不是好事,如今你夫君如得圣心,又爱妻如命,若再生个一男半女,也就事事圆满了,这京中有几位夫人如你这般”
明明她是他师父,为何皇后可以面不改色说出生一男半女这样的话呢
人人都知道,却还要为这桩丑事遮掩,权势竟然如此神奇。
夏诉霜想质问,嘴角扯了扯,说道“他如今忙得脚不着地,臣妇实不想他因臣妇的事分神。”
“夫人能做此想,往后定是位贤内助”
二人正说着话,宫女进来传话,面色并不好“娘娘,晋国公主求见,已在殿外了。”
皇后皱眉,“陛下不是不让她出莲华宫,让人知道吗”
说是不准让任何人知道,却没避着夏诉霜。
夏诉霜听到这名号,记起了时靖柳的提醒,这位晋国公主曾和她夫君“有怨”。
“夫人,如今御花园里的菡萏正好,本宫想折些回来插在瓶中,不巧眼下有事,劳你为本宫走一趟,可好”
晋国公主和她可不一样,见了夏娘子,定会将一切都抖搂出来的,她只能先将人支走了。
夏诉霜也猜到了,起身道“臣妇遵命。”
跟着宫女引路,从后殿的偏门走了,绕开晋国公主的意图明显。
“本宫刚来,怎就要走了”
刚到门口,晋国公主就进来了,使人拦住正离去的夏诉霜。
传话宫女跟着进来,有些义愤“娘娘,十公主强闯,奴婢实在拦不住”
皇后沉下面色“十公主,你这样也太没规矩了”
晋国公主不理会她的诘问“有什么人是本宫不能见的,且回过头来看看”
夏诉霜半阖眼眸,缓缓转过身,抬眼就看到了那位来势汹汹的公主。
“是你”
晋国公主见到显露真容的人,眉毛扬起,又压下,“怎么会是你”
如今已在宫内,晋国公主不会以为夏诉霜是在假扮世子夫人,一见她这身诰命衣裙,
她立刻就回过了味儿来。
“你不是宋观穹的师父吗,为什么穿着这身衣服”
正是认识夏诉霜,她才不敢轻易肯定,只疑惑自己是不是漏了消息,难道夏诉霜真嫁给曹承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