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个东西的进步太快了,它似乎从上个世界中吸取了教训,认为靠邵繁式的自我牺牲无法留住他,于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更加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竟然让他主动想要留在小世界中。
早就该苏醒的记忆因为他自己的抗拒而推迟了将近半年,幸好潜意识里还是知道不能沉溺于此,顺利醒来了。
低级的世界往往代表着最简单平凡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父母慈爱,兄长爱护,竹马温柔,衣食无忧,一个普通人想要的一切几乎都在这里了,这蜜糖做成的陷阱确实高明至此。
若非他的意志力足够强大,恐怕真的会一无所知留在这里幸福的等待生命的尽头。
外面的争吵声终于停止,病房门打开,一向注意形象的男人此刻却神色颓靡,青色的胡茬都冒了出来,他对上姜岁的眼睛,立刻上前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了吗”
姜岁打量了他一会儿,才说想喝水。”
姜辞镜本能的觉得刚刚姜岁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陌生,但他来不及多想,给姜岁喂了温水,又让医生来做检查。
当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这具身体出现问题并非病理性疾病,而是因为羸弱的身体无法承受姜岁苏醒的强大精神力,就像是不断的往气球里打气,到了气球承受不了的阈值,就会炸掉。
姜辞镜脸色很难看,“没有问题为什么会忽然晕倒”
几个专家面面相觑,都不敢回话。
“哥。”姜岁道“我可能是最近熬夜打游戏累的,没事,我们回家吧。”
他这种情况也没有留在医院的必要,姜辞镜嗯了声,让助理去办出院手续,自己则坐在旁边给姜岁喂饭。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姜岁吃了两口粥,忽然说“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什么”姜辞镜抬起眼睛。
姜岁蹙眉。
那个东西跟他情况一样,进入小世界的时候没有记忆
“姜岁,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姜辞镜神色凝重,“你出现幻觉了”
“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以前做过的梦。”姜岁微笑道“梦里有个讨人厌的东西一直跟着我,不管我去哪里它都阴魂不散,所以我就想问问它,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姜辞镜“你怎么总是做奇怪的梦”
这话倒是让姜岁一愣。
是啊,他为什么总是会做奇怪的梦
按理说进入小世界后就连系统也无法联系上他,记忆更是完全被抹除的状态,但上个世界他记得鱼,这个世界记得野玫瑰,这已经称得上是重大bug了。
看来这次脱离小世界后,他得去时空管理局走一趟了。
出院后姜岁才知道,当时他在宴会厅忽然昏迷,元屿要送他去医院的时候正好碰上姜辞镜下来找人,姜辞镜直接就把姜岁带走了,这件事没通知姜何为他们,姜岁也不想再说,怕他们担心。
至于醒
来时听见的争吵声大概是姜辞镜在和元屿吵架,姜岁也不是很关心他们在争执什么,问都懒得问。
高考分数出来后,姜岁对自己的分数还是挺满意的,虽然比谢燕至那状元分数差远了,
但也足够他在s市挑一个不错的学校如果他还能活到开学的话。
姜岁忽然昏迷这件事似乎带给了姜辞镜很大的心理阴影,他开始将手中的大部分事都推给了公司的其他领导层和谢燕至去做,竟然隐隐约约有放权的意思,外界关于姜家兄弟内斗争权的谣言便不胫而走甚嚣尘上。
其实姜辞镜只是在忙着带姜岁出国去看病。
这次他联系上了一个很有名望的老教授,各种疑难杂症都有涉猎,姜辞镜认为他或许能够找到姜岁的病因,虽然姜岁认为这是白费功夫,但他偶尔看着姜辞镜越来越冷的脸色,也能意识到,姜辞镜就像是一个飞快旋转的陀螺,必须得给他找点事情做,一旦停下来,他就会立刻崩溃。
离开s市的前一个晚上,谢燕至来找姜岁,说他种在文禾坟前的花活了一大半,这时候都已经开花了,很好看。
姜岁说“等我和姜辞镜回来的时候就去安远镇给她扫墓吧。”
谢燕至伸出手指“拉钩。”
“你是小学生吗谢燕至。”姜岁好笑,却还是伸出手跟他拉勾了,谢燕至说“我会编花环,到时候编一个给你。”
“好啊。”姜岁笑盈盈的道“那肯定很漂亮。”
然而这一趟远行依旧没什么收获,那位将要百岁的老教授也没看出姜岁的身体有任何问题,没人能解释他这种毫无预兆的衰弱。
姜辞镜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他抱着姜岁越来越瘦弱的身体安抚道“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去看别的医生。”
姜岁乖顺的点头说好,姜辞镜忽然很用力的抱他,似乎想要将他揉进自己的心脏里,声音沙哑似乎还带了几分哽咽“姜岁,我总觉得你知道什么,但你不肯告诉我。”
“你要离开我了,对吗”
姜岁没想到姜辞镜这样冷漠的人竟然会流眼泪,他被那滴泪烫到了似的,身体微微一颤,却什么都没说。
回国的时候是个绵绵的雨天,姜岁靠在姜辞镜肩上看消息,元屿说他已经在大学附近租好房子了,等军训过后就去办校外居住手续,到时候他们可以住在一起。
谢燕至的消息很简单,说家里已经做好了饭,柳渔亲自下的厨,他们到了就可以直接开饭了。
姜岁一条消息都没回,他摁灭手机屏幕,冷淡的抬起眼睫,透过车前玻璃看见风大雨急,乌云围城,一辆油罐车冲过了红灯,完全没有刹车的意思撞了过来,司机惊恐的大叫一声,疯了般去打方向盘,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刹那间姜辞镜紧紧抱住姜岁,把他严严实实护在自己怀里,碎玻璃全部扎进了他的后背,鲜血淋漓,他却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哄姜岁“没事,没事。”
姜岁抬手捧住他满是鲜血的脸,“哥”
“抱歉。”姜辞镜唇角渗出鲜血,巨大的冲击里他全身多处遭受重创,鲜血疯狂外涌,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肢体在寸寸冰凉,连说话都变得无比艰难“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保护你了。”
“姜辞镜,你保护不了我。”姜岁抱着他,在他唇角轻轻一吻,鲜血染红了少年雪白的脸颊,他瞳孔里映出滔天的火光,他喃喃说“我们会死在一起。”
连骨灰都分不出彼此。
嘭的一声巨响,油罐车爆炸,刹那火海绵延,吞噬一切。
骄阳坠落的那一瞬,群星也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