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文勉强露出笑容,然而额头隐隐浮现些汗滴。
欧阳戎的反应,令其原本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生怕这个年轻县令心生怒火,直接给他插上罪名。
而就在这时,有一道略尖的男子嗓音响起场上。
“欧阳大人。”
是从公审开始起,一直没有说话的江州刺史王冷然。
只见他手指捻了捻山羊胡,微笑转头说:
“这仵作可是有什么发现?可以说出来,让大伙听一听,若真是柳子文下毒,当堂毒害证人,那谁也包庇不了他,本官与沈大人走在这里顶着呢,不冤枉一个好人,但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谢令姜眉头一皱,看了眼这位态度与言语都有些不对劲的江州刺史。
她心中突然想到一个之前忽略的问题,为何昨日玉卮女仙假冒的大师兄选择袭杀监察使沈希声,而不是王冷然,或者说,为什么不是一起给剁了?
场上沉默之间,谢令姜不禁望向大师兄,后者也看了眼她,师兄妹二人对视,似乎是默契想到一块去了。
然后,欧阳戎朝面色为难的老仵作轻轻点头,“说吧。”
老仵作拱手直言:
“诸位大人,恕小人见识的少,此物……应当无毒,有淡淡的桂花气味,也不知何用。”
柳子文叹息道:“就是香瓶而已,不信可以给大伙闻闻。”
“闭嘴!没大没小,公堂之上,有你插嘴的地方?”
燕六郎转头喝斥,柳子文噎了噎,不再言语。
公堂外,正在等候的柳家众人中,站在最前方柳子安不动声色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倒地的玉卮女仙。
他想起了昨日,大哥带着他们一齐给玉卮女仙、长安剑客送行时,所敬的那杯送行酒。
当时长安剑客没喝,而玉卮女仙喝了……
柳子文非文。
柳子安垂目不语间,全场焦点聚集在了公案桌旁,王冷然微微颔首,朝欧阳戎道:
“大人,这么看,似乎确实和柳子文无关,不过,到底是哪个歹人下毒,还望欧阳大人细察,公堂之上毒杀证人,影响太恶劣了。”
这位江州刺史叹息摇头,凝的眉头,似乎对龙城县的治安颇为忧虑。
“柳子文这就洗清干系了?这个叫玉卮女仙的方士刚要开口,就被毒杀,现在好了,没人和柳子文争辩了,世上真有这么多巧合?
“这件事,相信明眼人应该都看得出,况且对谁最有利,谁嫌疑最大,是最基本的推案逻辑,王大人锦衣玉食,对地方事务不熟,还是免开金口,少误导百姓,干扰县官办案。”
沈希声转头认真道。
王冷然瞧了他眼,轻哼了一声,“本官只是建议,沈大人才是真操心。”
沈希声没去看他,转头朝欧阳戎认真道:
“欧阳大人只管断案,龙城县是你的治所,本官与王大人都不会越俎代庖。”
欧阳戎默默点头,“多谢沈大人,王大人。”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场上明眼人都能看到,王冷然在隐隐为柳子文撑腰。
别说某位年轻县令本就手段堂堂正正,就算想用盘外招屈打成招或者强行安插罪名什么的,估计也会被这位江州刺史搅浑。
谢令姜、燕六郎等人目光担忧的望向欧阳戎。
欧阳戎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七窍流血、陷入昏死的玉卮女仙。
实时证明,他还是掉以轻心疏忽了,或者说,对手比他脏的多,他还是太心善了。柳家炸狄公闸与派歹人冒充县令刺杀监察使的证据链,在玉卮女仙身上断去,在后者再次醒来之前,或者有更新的证据,否则眼下这两条死罪似乎很难扣在柳家与柳子文头上。
短暂自省,年轻县令深呼吸一口气,旋即朝谢、燕等人微微摇头,示意勿急。
少顷,公审继续开始,针对欧阳戎提出的柳家炸狄公闸与冒充县令刺杀监察使的罪名。
欧阳戎又放出了一些收集的罪证,虽然没有之前玉卮女仙等证人有利。
但能证明,谌先生等修闸工匠与玉卮女仙此前都是食柳家俸禄,有从属关系。
柳子文只好一口咬定是玉卮女仙不放,关于玉卮女仙与柳子文到底谁是炸闸、刺杀的幕后主使,一时无法彻底定论。
最后,公审又进行了一个时辰,直至天上的日头接近正午,暂定一个从犯罪名。
而这种非死之罪,除了像上回柳子麟一样要打板子无法幸免外,其他的徒刑之类是可以找关系以钱赎罪的,而柳家并不缺钱。
谢令姜、燕六郎,还有场上大多数愤恨柳氏的百姓越听越是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