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原惟立马反对,“那也不安全。”他声音低了些,对傅润宜说,“而且你把钥匙放到什么地方这件事,也不应该告诉我。”
说完原惟起身,从床尾捡来自己的T恤,快速套上,作为外套的衬衣抖两下,拎在手里。
属于男性的高大身躯将傅润宜物品繁多却整齐有序的小卧室衬得更加逼仄。
那些色系温馨柔和的物品,肌理涂鸦画、成叠码放的小书、藤编玩具、撕撕乐日历和堆杂物的敞口陶罐,都和它们的主人一样,拥有避世而纯真的气质。
而神情冷淡的原惟十分格格不入,在暖色球灯前稍有举动,投在墙纸上遮天蔽日的影子便似庞然大物骇然来袭,像要扑食这些一无所知的小玩意儿。
简单几眼扫过房间,原惟想了想,又走到傅润宜面前,他再次蹲下身,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自然地倾身靠近过去和傅润宜说话,而是以床沿为界,和她保持着大约一臂的距离。
“待会儿借你家的洗手间洗把脸,我就走了。你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傅润宜的侧脸枕在两只并放的手臂上,眼皮困倦地要往下沉,她恍恍惚惚与困意对抗,又很快睁开眼睛,努力聚焦地看着原惟。
当她听不明白,原惟换了种说法。
“你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
“提要求?”
“嗯。”原惟应着,又补充,“最好正常一点。”
傅润宜很快想到了,像是获得了一些额外的精神,眼眸微微一亮,但似乎又担心自己的要求不在原惟认可的“正常”范围内,以低声商量着问:“我想喝饮料,你能去冰箱帮我拿一下吗?”
原惟乍听以为傅润宜在开玩笑,却听傅润宜紧接着讲了需求产生的原因。
“……我不想动了。”
隐秘的颤感已经休止,但腿还是麻,她第一次体验对自己的肢体失感。
看着原惟好似也陷入静止,傅润宜有些自我怀疑,更小声地问:“这不正常吗?”
“正常。”原惟点头,就是有些正常过头了,“冰箱里的饮料是吧?”
“要乌龙茶!”傅润宜急忙提示。
她刚刚就很渴了。
原惟很快回来,拿取准确,轻松拧开乌龙茶的瓶盖,递给傅润宜,本来想提醒她一下,深夜喝太多茶容易影响睡眠,但转念想到,这是她的生活方式,他人无权干涉,就没说出来,只是看着她好像很渴地一口接一口喝饮料。
傅润宜喝到满足,也察觉到原惟的注视,离开瓶口的唇瓣红润晶莹,她停下来说:“这个饮料很好喝,茶味很清新。”
原惟淡淡应着:“是吗?”
“嗯。”
她独特的送客方式是跟客人说,“我屯了很多在冰箱里,你走的时候可以拿一瓶,”说着露出一点疑惑,“你不渴吗?刚刚你流了很多汗……”
他在上面动的时候,有几滴落到傅润宜胸口。
那种奇异的触感,违背她的认知。她以为汗是热的甚至是烫的。但事实是,汗液在脱离身体的积汇中很快就会失温。
坠落时,是凉的。
热的甚至是烫的,是她的皮肤。
脑子里不由浮现一些不久前发生的荒唐画面,傅润宜赶紧叫停,试图用热情安利让自己看起来正经,她对原惟说:“这个真的很好喝。”
她看起来过分的诚心诚意,要是拒绝,倒像辜负盛情。
原惟觉得好笑:“知道了,我会拿的,谢谢。”他弯下腰,将手里一直捏着的饮料瓶盖轻轻置放在矮柜空处,转身说,“那我走了。”
傅润宜顿了一下,说:“嗯。”
这是最好的告别,因说“再见”或是别的客气寒暄都十分多余。
傅润宜将喝剩的饮料瓶放在瓶盖旁,手心握着一枚金属钥匙,趴在自己的小床边。
老房子楼层间的隔音都不太好,一室之间,声响更无阻碍,她静静听着外头由原惟发出的不同声响,不错过一丝一毫……浴室洗脸的水声,脚步声,以及最后一下关门声。
倏然而至的安静里,她的小猫叫了两声,仿佛在替她说最后的告别。
一切尘埃落定。
傅润宜伸手将床头灯按到夜灯模式,翻身将自己裹进被子里,也闭上了眼睛。
躯体里的沉重和精神上的轻盈,相互拉扯着,很快将她送进梦乡。
夜里下雨了吗?
傅润宜感觉到了潮湿。
悠扬起伏的琴声丝丝缕缕吊起呼吸,还有一种不似新湾初夏的寒气,朝她侵袭而来。
最后一遍的练习结束,她放下小提琴,望向窗外,老树沾雨,白兰凋零。
梦境里,傅润宜分辨出了,这是崇北入秋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