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久成看来,东江军士卒大多数都是庄户人家出身,多走几天路,又有什么要紧?
但是很可惜,他们这次北上,不幸遇到了雨水连绵的天气,路上不仅格外难走,士卒们肚子里吃不饱饭,也一个个有气无力。
以至于刚走出登莱二州,他们便将从松江伯周进手中得来的粮谷,消耗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了。
幸好毛振南担任皮岛总兵时,治军极严,东江军诸位将卒,明知道部队将要遭遇粮食危机,却也没有人闹事。
东江军士卒也没要必要闹事。常言道,“兵过如梳,匪过如篦。”
既然肚子饿了,上官又不提供粮谷,他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天大地大,哪里抢不到几斤米麦?
他们背上有刀,手中有剑,谁敢反抗?
于是,这些人一边行军,一边勒逼粮谷,与沿途民众的矛盾越闹越大。
这一天,孔瑞图手下几名亲兵,在冻饿难耐之下,偷窃了镇上某个大户人家的一只小公鸡,闯下了滔天大祸。
原来,这户人家乃是地方豪强王象巽家中祖宅。
王家奴仆手持王象巽本人名帖,直接求见东江军参将孔瑞图。
孔瑞图畏惧王家势力,不敢包庇这名亲兵,为了以儆效尤,只好下令将该名亲兵戴枷游行,以便给王家人一个交代。
这名士兵受到羞辱,气愤不已,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偷偷地潜入王家祖宅,杀死了那名家仆。
事后,王象巽之子不肯善罢甘休,坚决要求查明真相,严惩凶手,孔瑞图只得将这名亲兵斩杀,试图严明军法。
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普通士卒不乐意了。要说偷鸡摸狗,东江军营中大多数士卒,都干过这种事情,如果都要按照军法处置,岂不是大家都要没命了?
他们议论纷纷,“我们每天忍饥挨饿,怕是还没有走到山海关,就得饿死在半路上了!
主管后勤的李久成参将也怂恿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兵部堂官吴月先让我们限期抵达山海关,现在都已经过了这个期限,我们却仍旧停留在齐鲁行省境内!就算我们不辞辛劳,风餐露宿,等到了山海关,照样属于延误军机!到时候军法无情,吴月先把大家的脑袋都砍下来,也没处说理!照我看,我们手上有刀有枪,还不如干脆造反算了!”
“造反?”孔瑞图迟疑道,“就我们这点人马,饭都没吃饱,一个个有气无力,对付得了大周朝的主力围剿?”
李久成却笑道,“怕什么?大周朝的主力围剿,咱们暂时是应付不了,但咱们可以先攻打蓬莱兵工厂,夺下那里的枪支、火炮之后,再进攻停泊在蓬莱海港的登莱水师,有了大批船只以后,再跨海投降清军。还怕他们王家人不成?”
孔瑞图稍微考虑了一下,如果不带头造反,士卒哗变之后,他照样难辞其咎。可要是造反成功,夺下蓬莱兵工厂那些枪支火炮,作为投靠清军的投名状,他不仅能够获得高官显爵,还能够替旧主毛振南报仇雪恨。
有他们几人充作带路党,清军踏平皮岛,可谓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孔瑞图最终下定了造反决心。因为耿云台、尚云吉二人,都是孔瑞图的好兄弟,孔瑞图想要造反,他们俩也表示鼎力支持。
东江叛乱就此开始。
可怜王象巽一家人,包括王象巽的老伴、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连同家中奴仆,合计数百人,被东江军拿来祭旗,杀得一个都不剩。
王象巽家中祖宅,也被一把火烧成了平地。
仅有王象巽本人,外出游山玩水,得以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