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正自寻找凌钦霜,忽被被狠狠撞了一下,痛得吸了一口冷气,险些跌倒。只听那人道:“抱歉。”婉晴一听声音,不禁痛意全消,喜道:“凌大哥,是我。”那人道:“啊,婉晴,可找到你啦。”婉晴笑道:“想来必是你制服了弓箭手?”凌钦霜道:“却不光是我。”
原来婉晴现身之时,他便依言戴上面具,匿于树后。萧成被捕之际,他本欲出手相救,却也无能为力。而后魏楚叛乱,弓箭手四周涌出,形势陡转,然他毕竟不愿掺入剑谷中事,是以一直冷眼而观,只盼婉晴父女平息叛乱。待见紫烟蒸腾,诸人大乱,他也猜到魏玄贞恐会玉石俱焚,心下不忍无谓丧生,更兼蓝星影、穆青、婉晴都在里面,当下随手折了一根树枝,便向谷口冲去。他先前所处之地距谷口不远,眼见弓箭手涌入,此刻虽然不辨东西,却也大概知其所在。
未出数步,便听前方有人道:“怎么办?”另一人道:“等垣主吩咐,乱箭齐发。射死一个算一个。”凌钦霜不禁怒气上涌:“都是谷中手足,何苦自相残杀?”心念未绝,只听得啊啊惨叫之声透雾而出,凝目看时,隐约见到一道紫电上下翻飞,飘忽莫测,条条人影相继倒毙。凌钦霜一惊,疾奔上前探看,却见涌入谷来的弓箭手尽皆中剑而亡,心道:“那人是谁,恁地了得。”举头看时,紫雾弥漫,全然难以见物,那道紫电已然无踪,惨叫之声却兀自不绝。
凌钦霜只怕婉晴遭逢不测,忽听西首弓弦响处,左近惨叫登起,显有谷中中箭负伤。他吃了一惊,更不迟疑,将枯枝舞成一团剑花,抵挡箭势,循声疾进,片刻间西掠十余丈。其时箭手未得号令,只零星而射,凌钦霜一枝扫过,如秋风扫落叶,登时惨声迭起。他心虽不忍,手却不敢稍停,越发迅猛。
他此时所运,正是万古流空剑法玄武剑势的灵蛇之变。他手中虽非真剑,然内力蕴于枝上,足堪比利剑。他无意杀人,只求制敌,枯枝一粘即走。只须臾,叫声便止,知此地已然无虑,暗忖四壁崖间尚有箭手,当下提气便奔。他探手摸索,但觉崖壁触手,便贴崖而奔,待到尽头,继而飞走。绕谷一周乃觉,东、南、北三方的箭手竟皆已为人所杀。他思及之前那道紫电,心知必是那人所为,正自猜疑,但听楚天渊开声施令,当下钻入人群,寻找婉晴。见得众人兀自乱成一团,便忍不住出声喝止。
他大略说了经过,婉晴笑吟吟听罢,默然半晌,心道:“那必是他了。”
不一时紫气渐散,天光重现。诸人恍如隔世,都道:“好了,可散啦。”唏嘘之余,目光重聚台上。但见袁天鸣白衣飘飘,长剑斜指,立于东首,魏、楚二人并立西首,魏玄贞肩头挂彩,血流如注,颇显狼狈。原来袁天鸣雾中一通狂攻,魏玄贞虽有慈扇在手,却不辨神剑来所,随手格挡之际,竟而以阳对阴,北辰剑为之一颤,其势骤增,径钻入其左肩。魏玄贞作茧自缚,若非楚天渊适时出手,早已命丧黄泉。
袁天鸣森然道:“事到如今,还不束手就擒?”魏玄贞喝道:“弓箭手何在?”婉晴笑道:“魏叔叔,你的弓箭手都无疾而终啦。”魏玄贞面色倏白,道:“怎会这样?”袁天鸣虽也不明原委,闻言哈哈大笑。
楚天渊负手缓缓道:“袁天鸣,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话音未落,便听远方传来一缕缥缥缈缈的声音:“袁……天……鸣……”如鬼哭一般,几乎刺穿耳鼓。
袁天鸣面色陡然惨变,诸人亦不由自主发出惊呼,纷纷向谷口望去,只见一名大汉缓缓走入谷来。这汉体格威猛异常,面容被蓬草般的乱发虬髯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双幽幽放光的眼睛,一身单衣破破烂烂,双手双足咣当乱响,竟还锁着铁链铐镣,直如凶犯模样。
哗然声中,有人颤声道:“是……是他。”眼见此人信步而来,自有一股睥睨天下之势,诸人不约而同让开一条道。一时间,人人噤若寒蝉,偌大谷中,只余丁丁当当铁链之声。
凌钦霜低声相询,婉晴道:“他是古轩昭,十年前闯入谷来大闹一场,为爹爹关入水牢,一向由楚叔叔押管。”说话间声音也自发颤,不自禁握住凌钦霜的手。
袁天鸣惊疑半晌,向楚天渊喝道:“他怎生出来的?”楚天渊淡淡道:“何必明知故问?”袁天鸣怒道:“你……你何以如此?”楚天渊只是冷笑。
说话间,古轩昭缓缓向木台走来,其步之轻,落地无声,但每走一步,脚下便留下一个脚印,深及四寸。二十余步走下来,诸人已是目瞪口呆。地上沙土虽未必如何坚硬,但似他这般不动声色将内力运至足下,双足所及,碎石尽化齑粉,而二十余个脚印又是平平整整,一般深浅,内功实是惊人。
袁天鸣眼见他功力更胜往昔,心中不由惴惴,方欲开口,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姓古的,纳命来!”黑影一晃,一名黑衣老者威风凛凛,挡在古轩昭身前。
古轩昭目不稍转,足不稍停,长吁一口气,缓缓道:“闪开。”口气甚是不屑。那老者喝道:“当年你害我重伤,今日便取你狗命!”“重伤?”古轩昭目光微黯,淡淡道:“古某掌底竟有余魂?不信,不信。”
那老者白眉一挑,双臂微提,宽袍大袖凌空抖起两丈,宛若两条黑色飞蟒,骤然罩向古轩昭。古轩昭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