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鹰在笼中(3)

剑荡江山 光寒09 3182 字 1个月前

田宗之缓缓起身,睨他一眼,道:“你可是欲往楚州?”花荣道:“你怎知道?”田宗之道:“欲去速去,否则便迟了。”花荣浑身一震,喝道:“你说什么?”田宗之悠悠笑道:“宋公明为民造福,功在社稷。圣赐御酒一壶,田某随行宣诏。”

字字如雷轰顶,只叫花荣如坠冰窟,长弓当啷落地,喃喃道:“御酒……御酒……”田宗之得意的笑声兀自隐绕耳畔:“以将军之神明,该当料到酒中之物……”

霜晴二人待见田宗之倒地,只道此间事了,便升到五层。只见怀远、尉迟遥二人倒在血泊之中,忙急抢上。怀远因失血过多,虽一时昏迷,却多是外伤,并无甚碍。可尉迟遥所中之箭涂有剧毒,已然无救。

凌钦霜失声叫道:“尉迟大哥!大哥!”向他体内度入真气。过得半晌,尉迟遥方缓缓睁眼,眸子暗淡无光,道:“你……你……”凌钦霜含泪道:“大哥,是我。”尉迟遥紧紧握住他手,道:“是、是凌老弟,你还好么……”凌钦霜道:“好,好……”觉他双手冰凉,一时不知所言。尉迟遥叹了口气,道:“当年相救之恩,铭记于心,不敢相忘……”凌钦霜道:“大哥……”尉迟遥叹道:“你不居其功,哥哥又岂有不知?当日你不辞而别,哥哥心里,颇不是滋味……”

原来他二人的初识甚不寻常。那一年,凌钦霜在太师府为侍,这一日外出公干,在京畿忽遇一批死囚。凌钦霜见其中一名囚犯仪容伟岸,骂声不绝,近前问时,方知此人乃是大内第一高手尉迟遥。他因在外得罪蔡京的爪牙,惨遭陷害,今为押解上京,不日斩首。

凌钦霜得知原委,便买通了差役,傍着囚车随行。二人萍水相逢,一路之上,却相谈甚欢,均生相见恨晚之感。凌钦霜服他豪迈,返京便向蔡京求情。其时他入府未久,无功可恃,求情之事,实费了好一番周折。蔡京后为让他死心塌地,终允其不情之请,尉迟遥也得以官复原职。半年后,凌钦霜入宫为侍,正归在尉迟遥手下。二人久别重逢,均是不胜之喜,当即义结金兰。凌钦霜不居其功,尉迟遥却毕竟知道了。

尉迟遥叹了口气,道:“可如今看来,你置身事外,反倒是对的。哥哥妄想重整大内,实是痴得很……”凌钦霜道:“内卫良莠不齐,却素来同心,而今却怎……”尉迟遥苦笑道:“同心?兄弟,你入宫日短,毕竟牵扯不深,不知大内之险。内卫暗分五系,分别听命于圣上、蔡太师、蔡少保、童枢密、梁公公。五系盘根错节,明争暗斗已有多年,你是茫然不知罢了。而今番圣上派出的内卫,十有其四,方一出京便溜了。”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苦笑道:“可见茫然不知的,除了你,也只有圣上了。”

凌钦霜颤声道:“他……他又怎会不知?”尉迟遥叹道:“圣上之心,又何曾在此?”咳了几声,忽沉声道:“那双桥一役,蔡京一系折损大半,你可知是何人所为?”凌钦霜一震,道:“据说是一个江湖上的秘密门派。”尉迟遥仰望雨幕,眸子忽而一暗,悠悠叹道:“一念之差,终酿此果……”凌钦霜见他颇有凄恻之意,脱口道:“大哥听命于谁?”

尉迟遥身子一颤,微微苦笑,摇头不答,半晌问道:“怀远小师父怎样……”凌钦霜道:“他无大碍。”尉迟遥点点头,忽地一把抓住他衣袖,沉声道:“我有一事相托,望你……望你……”说到这里,他蓦地吐出一口浓血,溅在青色地砖上,黑沉如墨。凌钦霜悲痛莫名,紧握双拳,含泪道:“大哥尽管道来,小弟无有不遵。”

尉迟遥道:“我腰悬之物,你且取来……”凌钦霜伸手摸去,触到一个小小锦囊,打开看时,却是一块黑黝黝的铁牌。其上刻着四行小字,乃是:“黑煞有损,血舞乾坤。天人枕戈,宗复归勋。”

凌钦霜吃了一惊,当日在太湖之上,他曾听龙归提过这四句诗,却不明其意,不想竟在此处得见。未及相询,却听尉迟遥一字字道:“你拿着它,前往武当山黑血别府,去见府上总管万古愁,只说:‘我奉尉迟遥之命而来,其已应你所请。’此后,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要虚与委蛇……”凌钦霜心下迷惘,道:“这……”尉迟遥喘息一阵,口气复转郑重,道:“这万古愁便是双桥一役主谋之一。据我所知,此人在蜀中大肆笼络江湖草莽,来日必又有重大奸计,不利天下,望你替我堪破其谋。此行险甚,交之与你,实非得已。可若不如此,大哥九泉之下,也难瞑目……”语声渐微,双手忽松,身子一弛,溘然而逝。

凌钦霜心头滴血,呆了一阵,方如梦初醒,抱着尉迟遥尸身,泣涕不已。蓦觉一只小手轻轻拂来,转头望去,却是翎儿。凌钦霜收拾心情,抚着她头道:“大姊姊呢?”却见婉晴匆匆奔上,叫道:“花将军被救走了。”凌钦霜道:“怎么回事?”婉晴道:“那花将军不知怎的,忽然失了魂魄,被姓田的刺了一剑。若非远处忽来一箭,将姓田的射死,他必没命了。”凌钦霜道:“是何人所为?”婉晴道:“那人一袭紫衫,听花将军叫他庞万春。”凌钦霜哦了一声,道:“庞万春?”婉晴道:“且不去管他,先把你大哥葬了吧。”

黄昏时分,骤雨渐歇,残珠滴答,碎于檐下,雨露凝霞,荡于天边。

凌钦霜将尉迟遥掩在塔旁,想到故人长逝,从此幽冥异途,不由悲从中来,强忍泪水,暗道:“大哥放心,小弟必定不负所托。”

霜晴二人先前为怀远包扎止血,此刻他也终醒转。婉晴烘干了衣裳,说了事情原委。怀远又是惭疚,又是懊恼,当下在尉迟遥墓前恭恭敬敬磕了八个响头。

田宗之缓缓起身,睨他一眼,道:“你可是欲往楚州?”花荣道:“你怎知道?”田宗之道:“欲去速去,否则便迟了。”花荣浑身一震,喝道:“你说什么?”田宗之悠悠笑道:“宋公明为民造福,功在社稷。圣赐御酒一壶,田某随行宣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