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鹰在笼中(5)

剑荡江山 光寒09 3228 字 1个月前

婉晴道:“咱们一路所见的侍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些问路的,该当是奉旨而来。而那些追随柳花红的,却是奉了那位重臣之命。而那重臣既肯冒险欺君,可见柳花红南下经商,必然事关重大,恐也与他有关。”

凌钦霜苦笑道:“大内侍卫众多,少了几十号人,皇上也不会知道,这算不得什么险。”

婉晴摇头道:“凌大哥,皇上不知,另外那三位重臣会不知么?”

凌钦霜叫道:“是啊,如若有人报信,此事必然露馅。”

婉晴道:“所以,你说该当如何?”

凌钦霜登时想起双桥之事,不由脱口道:“矫诏!”

婉晴笑道:“诏令已下,何须用矫?”

凌钦霜一愣之下,恍然有悟,道:“是了,皇上下旨缉凶,可派来的人却并非死心塌地。难怪尉迟大哥说,此番奉旨出京的内卫,十有其四私下溜了。这伙人,想来便是那位重臣的爪牙了。”

婉晴颔首道:“现在你该知道,柳花红为何要杀大内侍卫了吧?”

凌钦霜低声道:“他所杀的,都是异己之人。”说罢身子一软,斜倚在船板之上,心道:“派系之争,竟至于斯,你们这等身份,功、名、利、禄,还缺些什么?有什么可争?唉,我虽挂印封金,却终难置身事外。”呆呆的出神,愤闷之余,心中更起了无数疑团:“尉迟大哥又听命于谁?他如何知悉了双桥奸谋?听他所托之事,莫非……莫非曾与歹人有所勾结不成?”寻思半晌,仍觉多端寡要,捉摸不透,暗道:“说不得,非要去黑血别府一探究竟不可。”

婉晴知他心头沉重,欲要说出翎儿之事,却怕他愁上加愁,待要相慰,忽而欲辩忘言。一时之间,二人静静靠在船头,耳听江水拍舷,各怀心事,谁也不说话。过了良久,只见半钩弯月映在江心,颤动不已。

婉晴忽而轻叹一声,回到内舱,见翎儿躺在炕上,早已睡得熟了。婉晴望她一阵,只感身心说不出的倦怠,便也吹灭烛火,上了炕去,慢慢睡着了。睡至中夜,忽听身畔一声轻响,婉晴便即惊醒,却不稍动。偷眼看时,却见翎儿轻轻走下炕来,摸黑出舱去了。

婉晴心道:“她果然要去寻死么?”方要跟出,忽听船板上有人说道:“翎儿,还没睡么?”正是凌钦霜。

婉晴心道:“凌大哥也还没歇息么?”她既知凌钦霜在外,料想翎儿不会出事,便不出去。却听翎儿低声道:“翎儿……翎儿起夜。”

凌钦霜嗯了一声,道:“当心些。”过了一会,却听翎儿轻轻道:“大哥哥,你又不高兴了么?”凌钦霜道:“我哪有不高兴?快去睡吧。”翎儿嗯了一声,便即转回舱来。

婉晴急忙闭目,假装睡着。半晌偷眼看时,却见翎儿坐在桌旁,以手支颐,对着笼中的慧儿呆呆出神一阵,方上炕又睡。

次日,老梢公早早起来,起锚张帆。此后数日之中,婉晴与翎儿同行同宿,日夜看护,直至坐船自夏口折而向北,逆汉水而上,总算未让她出事。然连日来,翎儿话语渐少,更不吵闹,每逢入夜,亦无眠时。婉晴日日陪她说笑解闷,开解多番,可从她眼神之中,却依然看不到半分生气。

婉晴心道:“这般下去,终究不是办法,难道我能日日与她寸步不离么?”苦思无策,又见凌钦霜每日练剑不辍,知他一心都在尉迟遥的遗命之上,只好继续相瞒。一路行来,她亦鲜有将歇,烦躁之感不免渐生。

又过几日,慧儿伤势渐好,每每振翅,意欲破笼而出。婉晴怕它创口复发,只不开笼。这日取肉来喂慧儿,未近舱口,却听得翎儿幽幽叹了口长气。婉晴放轻步子,躲在门口,却见翎儿趴在桌前,望着笼中的慧儿出神。过了一会儿,忽听慧儿一声长啸,毛发皆张,向翎儿扑来,却为木栅所阻。

翎儿丝毫不显惊慌,只轻叹一声。却听慧儿怪叫不休,不住振翅扑击,直过了半炷香功夫,方止住鸣啸,喘息不定。婉晴望着此景,脑中忽而灵光一闪,几乎叫出声来,哪知却听翎儿轻轻吟道:“鹰在笼中,思槽巢,影徐晃,欲张飞,奈何关羽。”

婉晴于那一瞬之间,恰也想出了一句下联,方要步入,听得翎儿的这句下联,本已跨出一步的右脚又缩了回来。翎儿这句下联之中,含着曹操、徐晃、张飞、关羽四个三国人物,可谓对仗工整,但其意依如上联那般的郁郁不欢,颓然欲废。

婉晴在舱口悄立良久,终于开口:“翎儿,将‘欲张飞,奈何关羽’改成‘纵关羽,何愁张飞’何如?”

翎儿转过头来,淡淡道:“姊姊若觉得好,那便改吧。”婉晴听她口气,暗叹一声,转身去了。

逆水行舟,倒也颇速。这日清晨,距襄阳已不过十里水路,但见前方舳舻接踵,甚是喧闹。

婉晴手拉翎儿,肩挑慧儿,悄立船头,遥望雾中若隐若现的襄阳,忽道:“老爷子,船速加快了么?”老艄公笑道:“小姑娘有所不知,前方水下遍布丝网,若行得慢了,必为所缠,网下更有尖桩,但要撞上,必落得个船毁人亡之祸。惟有一鼓作气,方可履险如夷。”说着把手一扬,后梢舟子拉动帆索,张帆鼓风,登时行得更疾。

婉晴怪道:“好端端的怎会有丝网?”

老艄公哼了一声,道:“灵鼋匪帮,无恶不作,专靠这丝网尖桩打劫商船。”

婉晴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那老爷子是什么帮的?”

老艄公闻言面色微变,尚未答话,忽听前方海螺声起,有人朗声喝道:“可是黑蛟帮的船么?哪一位在船上?”举目望时,但见三艘大楼船三路一字排开,缓缓驶来,每船皆成巨鼋之状,船头刀枪如林,甚为耀眼。

婉晴道:“咱们一路所见的侍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些问路的,该当是奉旨而来。而那些追随柳花红的,却是奉了那位重臣之命。而那重臣既肯冒险欺君,可见柳花红南下经商,必然事关重大,恐也与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