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歌截口道:“明日随军出征!”凌钦霜一惊,赵飞歌怒气冲冲道:“刚刚收到传书,老头子又向西去了,不日便抵圣城。”凌钦霜又是一惊:“他去圣城干么?”赵飞歌道:“那里必有能救婉儿的地方!”凌钦霜不及细问,赵飞歌已一拂袖,飘然入帐。
凌钦霜呆在当地,颓然站了良久,回帐之时,天已入暮。婉晴早等得不耐烦,一见凌钦霜便叫道:“你干么去了,非要本姑娘等得死了才甘心么?”凌钦霜叹了口气,心想婉晴重伤已愈两月,难免脾气焦躁,当便温声安慰。婉晴闹了一阵,气也消了。饭罢,二人相互依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过了一阵,婉晴意倦神疲,悠悠睡去。到得半夜,迷糊醒来,凌钦霜却不在身边,但听帐外风声呼啸,似是有人练剑。帐中孤灯一盏,飘忽明灭,婉晴辗转时许,复又昏睡过去。
次日一早,但见人影闪动,战马奔腾,更不闻半点人声。三千余名胡商整整齐齐列在藏布江畔,人人头缠白布,身披铠甲。阳光映照着一排排的弯刀,遍野闪耀金光。
阿塞布会集诸将,统一号令。前军先锋由阿哈德统领;左军由摩柯末统领;右军由马合木统领;后军则由豪拉统领,队中皆是女眷。前、后、左、右各五百人。阿塞布带同赵飞歌暨诸首领,自将主军一千,居中策应。每名商人携马数匹,交替乘坐,以节马力。
号角齐鸣,新月大旗迎风招展,浩浩荡荡,向西进发。
大军渐行渐远,当日便过了喜马拉雅山口,出了吐蕃疆域。次日进入天竺境内,夜宿恒河之畔。旅途艰危,到得第三日上,便入一片茫茫沙漠。这一带更无人烟,放眼无垠,莫见尽头。数千匹良驹有了用武之地,个个精神振奋,发力狂奔。大漠之中,气候变化剧烈,往往一日之内数历寒暑,滴水也无。好在大军水粮置备充足,纵难觅水源,亦不至受困。
大军日夜赶路,渐入大漠深处。沙盗寇匪,无日无之,可遇上了这千人商队,也只有自认倒霉。前部先锋,几乎无日无战,统领阿哈德心狠手辣,但逢沙盗,每每杀人越货,斩草除根,所得自皆为大军供给。故而一路行来,沙盗几乎绝迹。
这日黄昏,凌钦霜驾着马车,远远落在大队之后。落日孤烟下,但见沙丘散堆沙海之间,或如佝偻人形,或似蹒跚虎态,体貌各异。风穿其隙,咝咝作响,犹似鬼哭。凌钦霜转头回顾,除了一片片长长的蹄印之外,惟余莽莽黄沙,阵阵鹰唳。一时凭风兴叹,大生莽苍悲壮之感。望了一阵,轻轻摇了摇手中的小瓷瓶,愁绪又生。内中的“亢魂丹”,只剩两枚了。
关正早已筋疲力尽,垂头丧气伏在马上,拖在最后。滕吉牵着昏昏欲睡的雄狮,高声长吟道:“哈哈,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俺要是比那鸟王维早下生几年,这鸟诗必是俺写的!”
一阵沙风吹来,车帘瑟瑟飞卷。
“凌大哥,我渴……”婉晴病恹恹斜靠在车里,望着帘外起伏的沙丘,神色间甚是好奇。忽听得滕吉念对了一句诗,不由莞尔。
连日来,滕吉似乎精力无穷,每日里杂七杂八地卖弄文采,什么“车辚辚,马萧萧,六月春风似剪刀。”“一朝被蛇咬,处处闻啼鸟。”“借问酒家何处有,姑苏城外寒山寺。”颠三倒四,层出不穷。众人开怀大笑声中,不知不觉便走出了数百里。婉晴虽在病中,也时时与他胡说八道,为漫漫长路平添了不少生趣。关正见他们有辱斯文,少不得语出嘲讽。但婉晴最擅诡辩,每每将他驳得哑口无言。偶一落败,滕吉的臭骂、雄狮的咆哮登时随上。如此一来,关正自不免成了遇兵秀才,任他口若悬河,也难敌铁拳狮吻。而到了眼下,他早累得浑身散架,哪里还有斗嘴的力气?
凌钦霜回头望去,见婉晴苍白的脸上晒出一层盐花,不由得一阵心疼,忙取过水袋,喂她喝水。婉晴喝罢,递水给关正。关正只喝得一口,滕吉便抢过了水袋,给雄狮、慧儿去喝,剩下的便自己咕嘟嘟喝个精光。关正气得一阵大骂。滕吉笑道:“有辱斯文!”
正在此时,却听得得蹄疾,但见一匹枣骝马奔将过来,马上却是豪拉。凌钦霜问道:“豪拉,到圣城还有多久?”豪拉望了婉晴一眼,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再……再几日就到了……”关正闻言气结,怒道:“昨天你便这般说,现下怎地还在这鬼大漠里折腾?”豪拉俏脸一寒,马鞭一挥,道:“我们又没求你跟来,不想走,自回去便是!”调转马头,飞奔去了。
入夜,几人与大军会合,在一座土城少歇。次日行到黄昏,便见一片绿洲。大军上满清水,扎营整顿半日,重又启程。
出了沙漠之后,众人精神都是一振,不久便入塞尔柱国的大邑克尔曼。军中的突厥人、波斯人回到故乡,无不欣喜。其时塞尔柱苏丹马利克沙早亡,其下诸子纷争,各自为政,内战不断,以致遍地赤红,盗贼蜂起,不少从西逃回的穆斯林都流落街头。阿塞布但知诸子无暇西顾,当即竖起新月大旗,沿途招募故乡旧勇,同时购买粮草兵甲,攻城器械。待到得库法城(即巴格达)时,大军已增至六千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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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夜颠簸之下,纵然人参作饭,真气为媒,婉晴亦已气息奄奄,再无斗嘴之力,每日不是昏睡,便是咳血,身子愈发瘦骨伶仃。豪拉等人也看出不妙,均感黯然。凌钦霜更是心如滴血,白日强颜欢笑,夜半则对着新月大旗疯狂舞剑。将满腔愁苦藉着忧郁飞花真气漫天挥洒。他虽从不信神,此刻却万分希望天上那位万能的安拉降临人间,让婉儿起死回生。豪拉虽尽力开导,却也无用。
这夜剑收气凝,探手入怀,却觉亢魂丹仅余最后一枚了。月光之下,望着自己不断渗血的双手,叹了口气,颤抖着指甲将丹药划成了两半。取了半枚,小心给婉晴喂下。待将另半枚轻轻收好,心中方感一阵宽慰:“还好,还有一枚。”但听帐外风声如啸,柱剑茫然出帐,口里兀低低念着:“愿安拉赐婉儿平安……”
横渡幼发拉底河后,阿塞布便不再招兵。他将大军重新整编,折向西南,马奔车驰,昼夜不停。新月大旗所之,日卷千里,更不留行。
这一日,忽听前方传来滔滔水声,豪拉道:“前面便是大湖了。”
关正催马向前,举目望时,却见前方地势陷了下去,阵阵湿风扑面,一片方圆数十里的大湖赫然入眼。
凌钦霜问道:“这是什么湖?”豪拉道:“这里唤做死海湖。”关正道:“这名字甚不吉利。”豪拉道:“过了死海,便是圣城了。”凌钦霜得了这个喜讯,心情大振,转念思及大战将起,却又愁上眉头。
阿塞布眼见长途跋涉之下,人人面有菜色,疲惫不堪,即命驻军休整,养精蓄锐,随令哨探窥探虚实。须臾哨探回转,报知情况。原来,十字军攻陷圣城之后,便在此地建立王国,现下的国王唤做博杜安二世。圣城乃是耶路撒冷王国的新都,城内虽只千余守卫,但早知大军西来之讯,准备充足,料想急切难克。
赵飞歌截口道:“明日随军出征!”凌钦霜一惊,赵飞歌怒气冲冲道:“刚刚收到传书,老头子又向西去了,不日便抵圣城。”凌钦霜又是一惊:“他去圣城干么?”赵飞歌道:“那里必有能救婉儿的地方!”凌钦霜不及细问,赵飞歌已一拂袖,飘然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