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哈德重伤稍愈,对十字军自是恨之入骨,扯着嗓子喝道:“这鸟婆娘必然是异教徒!凌钦霜,你胆敢勾结贼人,定让你……”话未说完,却见那金发美妇缓缓转过头来,望向自己。阿哈德见到她那冷如秋水、寒似碧波的目光,心头不禁打了个突,口中的话竟自咽了下去。
蓝星影向凌钦霜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今夜子正,死海之滨再见。”凌钦霜尚未回过神来,她早飞身而起,在半空中轻轻一旋,上了帐顶。凌钦霜急叫:“姊姊且慢!”但要追时,却见她轻灵飘逸,有如一朵黄云,已然飘去,轻功比之小梅,高出何止数倍?
众军料知追赶不上,面面相觑,只得回转。今日二女孤身闯营,来去如入无人,全军上下,自是脸上无光。
阿塞布向凌钦霜询问蓝星影的来历。凌钦霜便将自己与蓝星影的关系大略说了,至于她何以在此,为何相助十字军守城,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姊姊绝非十字军,当日之事定有隐情。还请首领稍安,今夜我便去问个明白。”阿塞布默然半晌,沉着脸道:“我便信你这回。但事关者大,你若有半句虚言,我必不饶你。”凌钦霜道:“首领放心。”阿塞布哼了一声,自去拷问那牧羊老汉。
凌钦霜返回帐中,见婉晴低声哭泣,忙自上前安慰。婉晴哭道:“我要回家,我想娘。凌大哥,你带我回家好么?”凌钦霜自知今日已是最后期限,听她这般说,不由一阵心酸。这时间,却听帐外脚步踏踏,出帐看时,三十名兵士已把住了帐门。一军士道:“首领之命,得罪莫怪。”凌钦霜嗯了一声,心知阿塞布毕竟信不过自己,当下也不理会,自陪着婉晴说话。不多时,婉晴便睡着了。
戌牌时分,凌钦霜正自假寐,忽听喧哗声起,帐门开处,大将摩柯末站在门外,叫道:“休要走了细作凌钦霜!”其后军士无数,火光耀眼,刀枪生辉。凌钦霜见此情势,心中微讶。却听摩柯末喝道:“凌钦霜,识相的便束手就擒,随我去见首领!”凌钦霜道:“谁是细作?”摩柯末冷笑道:“你勾结异教,暗助贼酋,内中情由,那老头已都招了。你还想抵赖么?”凌钦霜一愣,自忖与那牧羊老汉素不相识,不知他何以诬陷自己,摇头道:“将军莫信人言,请那老者来跟我对质,真相自明。”摩柯末道:“那老儿是异教传教士,他以上帝之名起誓,绝计不会撒谎。现下他已死了,你若有话,便随我到首领面前说去!”
死无对证,有口难辩。凌钦霜寻思子夜将近,死海之约万万耽误不得。自忖若凭武功强突,量这摩柯末也拦阻不住,但若想护着婉晴全身而退,却是不易。正犹豫间,只听摩柯末喝道:“带上来!”却见一人被押进来。凌钦霜一见之下,不由惊道:“滕兄!”欲待将他抢将过来,早有兵士举刀定箭拦阻,将滕吉向外拖去。
凌钦霜见滕吉满身血污,为粗索所缚,兀自咆哮不止,心中又急又气,喝道:“关兄呢?”摩柯末弯刀一挥,道:“关正已将你二人的阴谋供出。首领念其反正,便让他戴罪立功!”凌钦霜心知或是阿塞布严刑逼供,关正方屈打成招。而看滕吉模样,自是宁死不屈了。正转身抱起婉晴,便要强突救人,猛听滕吉大喝一声,铁肩便向身旁一名兵士撞去。那兵士“啊”的一声大叫,身子便飞出了帐去,接连撞翻数人。帐外登时大乱。滕吉双臂叫力,喀喀两声,臂上粗索已被绷断。他纵身跃起,没命便向摩柯末顶将过去,口中叫道:“大哥,姓关的在中军大帐设下圈套,引你上钩,万万去不得!”他素来口吃,这一句话却喊得流利至极。
摩柯末见变故陡生,大惊之下,挥刀便向滕吉斩落。滕吉竟不知闪避,一头迎上了弯刀。凌钦霜大骇,急趋上前。数名兵士来阻,均为他震了开去。但这么一顿,再看滕吉时,他已倒在了血泊之中,摩柯末的弯刀生生劈入了他肩头。随而数把兵刃齐落,尽数中在他身上。却听他喘气道:“大哥,不用管我,快……快走……”咳嗽两声,歪头死了。
阿塞布疑心本重,从那牧羊老汉口中得知凌钦霜细作的身份之后,料定关滕二人必是从犯,当下设计擒之。滕吉身受酷刑,真元大损,适才又强运内力,绷断身上的绑缚,终至油尽灯枯。
凌钦霜伤痛已极,转身负起婉晴,掌风起处,五名兵士飞跌出去。他左掌疾探,倏忽撞上摩柯末胸口,内劲吐处,砰的一响,摩柯末肋骨断折,鲜血狂喷。众兵大呼,蜂拥抢上。
凌钦霜抄起滕吉尸身,纵声长啸,单掌平平一推,狂风骤起,满帐尘土飞扬,激得诸军不得近身。就听四声脆响,支撑大帐的木柱为掌风所震,尽皆断了,帐幕轰然塌落,将诸军盖在下方。混乱之中,凌钦霜身形早晃,取过了包袱,负在婉晴身上,如风行草偃,卷出去了。但听营中号角呜呜,金铁交鸣,奔走踏踏,渐趋渐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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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钦霜怀抱滕吉,背负婉晴,在黑暗中向前急闯,不辨东西。人喊马嘶之际,火把便如繁星般亮了起来。他没头没脑在营中闯了一阵,放眼四望,已尽是火光,不由暗暗叫苦。现下身携二人,只身步行,又无宝马良驹,若想脱险,实是千难万难。正奔之间,前面喊声如雷,弦声鸣响,一彪军马直冲过来,火光中看得明白,当先一人面色铁青,正是阿塞布。只听他冷冷道:“小贼,我待你不薄,你怎敢私通异教?”凌钦霜自知多说无益,心想若能以阿塞布为质,形势或有转机,奈何阿塞布身后箭羽强劲,自己闪避尚且不及,又如何欺近?眼见军士越聚越多,一瞥眼间,却见到阿塞布身后马上之人,不由叫道:“关兄……”那人正是关正,却改穿了穆斯林装束、白布低垂,直遮至眼,似在极力遮掩面容。
阿塞布冷笑道:“关正迷途知返,揭发有功,哪似你等这般冥顽不灵。”凌钦霜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四觅脱身之路。
忽听霹雳一声大喝:“凌钦霜,受死!”却见阿哈德手提大刀,身披铁甲,跨下骏马,斜刺里冲将过来。凌钦霜见他孤身一人,麾下兵卒离他尚有一箭之地,实是突围绝佳良机,心念方闪,身形已动。阿哈德立足未稳,凌钦霜早欺至他马前。阿哈德座马受惊,一声长嘶,前蹄腾空,几乎将他掀下马来。阿哈德虽重伤未愈,却仍极是了得,单手控缰勒马,长刀猛地砍落。凌钦霜本想出手制敌,却忘了自己身携二人,眼见刀光骤闪,却无可还击,只得一矮身,大刀便从头顶劈过。阿哈德大刀连挥,风声呼呼。凌钦霜缓不出手来,只有不住躲闪。忽听婉晴在耳边低声道:“我来抓这大个子,你来抢马!”凌钦霜一惊,脱口道:“你醒……”话音未落,婉晴已疾道:“快!”原来她在滕吉死时便已醒转,眼见变故陡生,却无力去想是何缘故。随后种种,自都看在了眼里。此时见凌钦霜左支右绌,登时出声。
阿哈德重伤稍愈,对十字军自是恨之入骨,扯着嗓子喝道:“这鸟婆娘必然是异教徒!凌钦霜,你胆敢勾结贼人,定让你……”话未说完,却见那金发美妇缓缓转过头来,望向自己。阿哈德见到她那冷如秋水、寒似碧波的目光,心头不禁打了个突,口中的话竟自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