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往事如烟(5)

剑荡江山 光寒09 3119 字 1个月前

“我们一心躲避我爹,翻山越岭,好不辛苦。也不知幸是不幸,总算回到了剑谷。其时袁天雄病危,谷中事务均由袁天鸣接管。他与义父交情不弱,亦对祖训颇不以为然。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谷外碰上谷主夫人。他见义父无恙归来,便既往不咎。我与义父的亲生女儿年岁相仿,叫他做爹爹,自也无人起疑。婉儿与我甚是合得来,每日陪她玩闹,便如亲姊妹一般。谁料天有不测风云,谷主继任未久,婉儿便对我说起她娘红杏出墙之事。我暗查几日,不见端倪,却在后山遭人暗算,以致重伤。爹爹验看我的伤势后,呆了半晌,才道:‘是他!是他!’我问义父是谁,义父一句话也不说,沉着脸走了。不意天不假年,这一去,竟成永别。

“那日,我在房里养伤,婉儿哭着跑来,说道剑谷大乱,一名凶徒闯入谷来,大肆杀戮。我们赶到时,眼前尽是血光,耳边都是惨号。我惊惧万分,与婉儿都吓晕了过去。醒后才知,此役死伤惨重,家父力战而亡,那凶徒则被打入了水牢。

“我在义父坟前大哭了一场,便去求谷主将那凶徒千刀万剐。可谷主非但不依,还狠狠骂了我一顿。我甚觉委屈,跟婉儿说了,婉儿去求,亦无结果。过了几日,在婉儿的提议下,我们偷偷潜入了水牢,却见谷主和楚天渊都在里面。前方机关重重,我们不敢靠近,隐约只听到‘交出秘籍’‘那高手是谁’几句只言片语。

“后来我才知,此事绝不简单。原来,那凶徒尾随一名高手至此,却忽然失去了那人的踪影。他昼伏夜出,寻了多日,却为谷主撞上。谷主见他武功不俗,暗生歹意,假意款待,却在饮食中下了毒,牟他武功秘籍。那凶徒一怒之下,大开杀戒。联想到我在后山被人偷袭,险些丧命,自也是那凶徒下的手了。而那所谓失踪的高手,十有八九便与谷主夫人有关。可事隔多年,依然不知那人是谁。”

凌钦霜听到这里,心中一凛,想到当日江夫人所述的往事,这神秘高手,自是江自流无疑。只听蓝星影续道:“此后,我数度偷入水牢,却均为机关所阻,更不经意间听到了守卫的谈话。他们说,那凶徒的胸口,有一块老大的青色胎记……”

凌钦霜“啊”了一声,心道:“那凶徒自是古轩昭无疑,莫非……莫非他竟是星影姊的生身之父?是了,蓝震山口中的‘他’定是古轩昭,他二人大战数次,蓝震山自能认得古轩昭的功夫。”想到蓝星影的生父竟是古轩昭,隐隐约约觉得什么事情颇为不妥,但到底何事,一时却想不明白。

蓝星影恍如不闻,依然淡淡地道:“虽然楚天渊已郑重告诫,我若再犯,必不宽容,可我却如何会死心?但是,那凶徒如果当真便是我爹,我……我又该怎么办?杀他,还是救他?他害苦我娘,杀我义父,我自该报仇雪恨。可人无父母,何来此身?弑父大罪,岂易为之?这份忐忑,从入牢伊始,便压在了我心头,以致我进到水牢深处,才恍然惊觉,这次潜入竟是出奇的顺利。我隐觉有异,但既已至此,又焉能退缩?

“那凶徒胸膛袒露,被铁索锁着,似是睡着了。我向他胸口望去,不由得惊呼出声,身子几欲摔倒。他黑黝黝的胸膛上,果然便有一块青色胎记,形状大小,与我爹对我说的一模一样。霎时之间,我终于知道,他就是我爹。纵然不愿相信,那也没有法子……”由始至终,她的口气都甚是漫不经意,便似所言事不关己一般。

凌钦霜虽已猜到,但由蓝星影亲口道来,仍觉心子猛地一震。她越说得轻描淡写,越觉心中发苦。

“那一夜,我在牢里痛哭,质问古轩昭,问他为何那般对待我娘。可他却恶狠狠地说:‘你娘是甚鸟,值得老子去害?’我娘一生受苦,他却早将我娘忘到了九霄云外。我气得发狂,想要杀了眼前这个元凶巨恶,为父母报仇,却又如何下得了手去?待我说了原委之后,他双眼瞪着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我提到了落雁山,他似乎有了些印象。似乎又有些忧伤,忽然哈哈大笑,只震得满室皆晃。

“他总算想起来了。他说,他一生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天伦之乐,哪知身陷囹圄,竟多了一个亲生女儿,当真福兮祸所伏。他双眼放光,孩子气地笑着,那份欢喜,任谁也都看得出来。我哼了一声,道:‘我可不认你。’他呆住了,说道:‘你不认我?’我说:‘决不!’

“他当时僵硬发呆的表情,自怜自伤的眼神,至今仍深深刻在我脑海里。他呆了良久,蓦地仰天大叫,叫声凄苦无比,一声叫罢,便伏在地上,捶胸顿足,号啕大哭。我见他如此,又惊又怕,但过了半晌,却生哀怜之意。我不忍再看,留下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转身去了,唉,牢中一夜,宛似世上千年,那段路,也不知我是如何走出来的。

“此后,我又去几次,看我爹那般模样,心如刀绞,却又深恨心软。十年牢狱,难道还不够么?终于,还是认了他。他孩子似地咧嘴笑着,别提多开心了。我的心里,三分伤感,三分无奈,又有三分释然。

“一日他说道,他当年修炼一门神功,几致走火入魔,若非阴阳调和,必然肌肤寸裂、七孔流血而死。 他在山上山下疯跑,结果便闯进了我娘的下处……我当真不知所措,他后面的滔滔不绝,也就一句也没听见,只自呆呆地站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走出了水牢,还能隐隐听见那含着哭声的大笑。天已大亮,没走几步,忽然见到楚天渊从暗处走将出来,神色甚是古怪。”

“我们一心躲避我爹,翻山越岭,好不辛苦。也不知幸是不幸,总算回到了剑谷。其时袁天雄病危,谷中事务均由袁天鸣接管。他与义父交情不弱,亦对祖训颇不以为然。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谷外碰上谷主夫人。他见义父无恙归来,便既往不咎。我与义父的亲生女儿年岁相仿,叫他做爹爹,自也无人起疑。婉儿与我甚是合得来,每日陪她玩闹,便如亲姊妹一般。谁料天有不测风云,谷主继任未久,婉儿便对我说起她娘红杏出墙之事。我暗查几日,不见端倪,却在后山遭人暗算,以致重伤。爹爹验看我的伤势后,呆了半晌,才道:‘是他!是他!’我问义父是谁,义父一句话也不说,沉着脸走了。不意天不假年,这一去,竟成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