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骞琻等了半天都没有听见王一诺的回答,他转头看向王一诺,只见她也闭上双眼,感受窗户吹进来的风。
武骞琻走到她面前:“我知道你对自己的未来和我们的未来都很迷茫,但是我可以带你走。你愿意勇敢的踏出这一步吗?”
王一诺缓缓睁开眼,武骞琻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和梦里的武骞琻就这么一点点重合了。那个多次带她逃离梦魇的光,她心中最后的那束光,如此具象化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看着这一幕,王一诺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在病房门口站了良久的关副院长,张医生,王建军和王红梅望着屋里的两个人沉默许久,默默离开去了关副院长的办公室。
关副院长给几人泡了茶,看着沉默的张宏问道:“今天是不是很意外,看到了你平时没见过的王一诺?”
张宏默默点头,喝了一口茶,缓缓看向王红梅:“你见过这样的女儿吗?”
王红梅开口嗓音嘶哑的说道:“我对她不够好吗?我都很尊重她的想法。她说想学医,我都没拦着她!我本来想让她学师范类的,高考分数也不用太高,当个人民教师。那是铁饭碗啊,她非要学医我都没拦着。我天天给她变着法的做好吃的,家务活都不用她干,她要养狗我都没拦着,怎么都是我的错了呢?”
看着王红梅越说越激动,张宏连忙打断她:“你知道你这种教育方法本身就有错吗?以前我只是觉得她有自闭症,所以乖巧听话是正常的,昨天到今天,我一直在思考,我的这一判断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昨天武骞琻到医院来找我,从他的口中,我听到的王一诺和我这些年看到的王一诺简直判若两人。昨晚我就在怀疑我这么多年的工作是否有意义,对我之前的主观判断产生了质疑。我联系了我的导师,把这个情况和他说了,他说我学了这么多年心理学,研究了这么多年的精神疾病都白研究了。”
说完张宏站起身对着王建军和王红梅深深一鞠躬:“对不起,作为医生,是我误诊了。”
王建军和王红梅都惊愕的看向张宏,王红梅开口道:“张大夫,你别这么说,这么多年,你对诺诺的付出我是看在眼里的,你的治疗方案对她来说也一直对症。为什么会说误诊呢?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今天的诺诺。”
张宏被说的更不好意思了:“对不起,这次我真的错了。因为王一诺她根本就不是精神分裂,她是因为原生家庭带来的压力导致的心理创伤。她之所以会产生梦境和幻觉,就是她自己想冲破牢笼而无能为力的挣扎和臆想。包括这次,我们都以为是六月的死亡给王一诺的精神刺激了,但是这不是主要原因,是她的希望破灭导致的厌世和绝望。”
王建军和王红梅都愣住了,王建军问道:“张大夫,何出此言呢?”
张宏坐下对着俩人说道:“对于王一诺来说,原生家庭给她带来的痛苦和压力太大了,这痛苦和压力的根源就是你们二位的教育方式,这种被称之为隐形虐待,你们对王一诺的过度控制太严重了,从行为到心理全方位的想掌控她,打击她的自尊,让她的自我价值感渐渐消失,从而达到控制她的目的。所以王一诺才会出现这种乖巧懂事的状态,她的内心里总会自我怀疑,自我贬低,觉得我不配,我不值,我什么都不是,只能靠讨好你们才能生存。”
王红梅接话道:“怎么可能?”
张宏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继续说道:“昨天和今天,在武骞琻和王一诺口中,我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你们作为父母在道德绑架她,不断的强调你们的付出和牺牲,让她对你们不断愧疚,亏欠。所以她只能变得更乖巧,以报答你们所谓的恩重如山。但是你们忘了,王一诺她不止是你们的女儿,她也是个独立的人。随着她长大,她也需要隐私,昨天武骞琻跟我说,她上大学的时候遇人不淑,哥哥和嫂子就拼命介入,最后抓住了对方的把柄,俩人分手之后,这件事至今还被你们津津乐道,觉得做父母做兄长的保护了女儿、妹妹。但是这触及到她的边界感了。她接下来的大学生活,都在家人的视野和控制中度过。所以遇到她前夫,你们说好,她会压抑自己的感受,就会下意识觉得如果对方有问题就是自己的错。最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你们对她反复洗脑,让她觉得你们说的都对,她只需要说好就可以。最后成为了你们的傀儡娃娃。”
王建军和王红梅听到这里的时候都沉默了,张宏喝了口茶总结到:“这就成就了现在的王一诺,你们眼中听话懂事的女儿,外人眼里的乖乖女。但是王一诺她是有想法的,有思想的,她也会想反抗,需要一个树洞。而六月和孔杰,就是她的树洞。六月虽然是条狗,但是它会倾听王一诺的想法,不会反驳她,全身心的为王一诺考虑,忠于她。所以六月的死对王一诺来说是毁灭性的。唯一一个懂自己的树洞塌方了,以后她的痛苦再也没有宣泄口。这个孔杰唯一能带给王一诺的快乐就是嫁给他就可以离开自己压抑了二十几年的原生家庭。可惜他和王一诺的三观不合,经常精神言语打压王一诺的内心所想,让王一诺把他逐渐归类到家人这一方,她和孔杰结婚这件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们控制的结果,而王一诺只是听了你们的话。如果你们不去给她洗脑,她绝对不可能和孔杰在一起这么久甚至结婚。”
王红梅反驳道:“但是她上次醒过来就离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