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女生在另一头无奈的耸耸肩,“就算是我在的临安市,服装公司的风气也大多如此,开发新款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哪里比得上‘拿来主义’来得快呢……”
电话外,周知意她妈,孟柔女士拖着地也在说,“要还像你上学时,先做那什么撕开吃——”
“Sketchbook,”周知意忍不住纠正,无奈道,“您要不还是叫它‘灵感板’吧。”
孟柔从善如流,“做你那个灵感板,先找俩礼拜的灵感,再设计款式、打版做样衣,再出成品,这么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小三个月过去了,衣服都要过季了。”
周知意反驳,“所以我们都是冬天设计夏天的衣服、夏天设计冬天的衣服。”
手中的拖把怼到坐在沙发上天真烂漫的女儿脚下,一个人抬脚一个人拖过去,母女两人配合默契,孟柔摇头,“你妈我又不是没做过服装这门生意,想当初我开那个服装档口,哪有什么设计,我们都是看哪个款式卖的好,立马跟着做,才能赚到钱……”
这些话周知意听的耳朵都要生茧子了,孟柔女士时不时就要在旁边老生常谈说起自己当年开服装档口的辉煌事迹。
周知意张了下嘴,最后还是默默把那句“最后还不是倒闭了”的吐槽咽回了肚子。
她心里不以为然,那个年代服装行业正是风口,天时地利,在此之前那段长时间的服装压抑过后,是整个服装市场的爆发,民众迸发出强烈的穿衣打扮的欲望,服装潮流仿佛春芽疯长般从羊城流向全国。当时的各行各业都在卖衣服,人称“工农兵学商,人人倒服装”,就连酱油店都要挂上几件服装来卖,像她妈孟柔开的服装档口,几乎可以说在当时是闭着眼抓钱。
就像那句话说的,“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周知意心想,换做是她一定也可以。
“时代不一样了嘛。”周知意懒得和孟柔女士搞辩论,挂了和朋友的电话,起身去房间收拾东西,“我想清楚了,我改变不了这些服装公司的固有思维,但我仍然坚持设计至上,而能让我自由做设计的办法只有我做老板。我也要像那些独立设计师一样,出国留学镀层金,再回来创立属于我自己的品牌。”
刚从学校下班回来的周仕良没听到前言,仍乐呵呵的附和,“意意想要继续读书?爸爸妈妈支持你。”
快五十岁但翻白眼都仍然漂亮的孟柔没好气,“你倒是说得轻松,留学可又是一笔大支出。”
尽管这么说,孟柔理解不了女儿的想法,但也没怎么反对,转头对扑进房间里的周知意又关心起来,“留学需要准备什么?”
“作品集,明天我就去找老师再详细问问,我同学给我介绍了个挺有名的机构,专门辅导申请国外院校的。”
第二天傍晚,雨帘倾斜,周知意站在写字楼前撑伞走出留学机构,才走了两步,阴沉沉的天空就划过一道骇人的光亮,接着耳边炸开一声巨响,眼前像是信号受阻般晃了一下,周知意不适的闭了下眼,再睁开就置身于这节1984年的绿皮火车车厢里了。
周知意忍不住一拍脑门,她为什么要不服气的有换做是她也可以在这风口上也能起飞的想法?
这下好了,心想事成,她成功赶上了风口,就是附赠一个火坑。
窒息的味道又直冲脑门,周知意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懊恼着拍脑门的那只手就是捂着鼻子的那只手。
她忍不住又呕了一下,连忙起身,周知意现在只想赶紧换个没那么臭的地方,再好好想想怎么“跳火坑”。
原身的行李都在坐在对面的表叔周峰腿下压着,周知意不用担心离开后被人偷行李,轻手轻脚的越过坐在外面睡得四仰八叉的大娘,又过五关斩六将般走出拥挤混乱的过道,半晌后才终于走到车厢前面。车厢和车厢连接处设有厕所,周知意想了想,还是走进厕所里,反手关上门,插上里面的插销。
没多关注厕所糟糕的环境,在这方寸之地,周知意转身便被洗手盆上那块镜子吸引住全部心神。
镜子里的女孩和她原本的长相无异,鹅蛋脸上五官精致,樱唇琼鼻,眉眼盈盈,眼尾微微上挑,端的是一副明艳漂亮的长相,只是肤色不比周知意原本的白皙。她再低头一看,纤细骨感的双手看着有几分粗糙,过往人生吃过的苦都清晰的留有痕迹。
同样的花生长在不同的环境,接受的是不同的光线和滋养,自然会有些差异。
可这略打折扣的美丽对于原身来说也如小儿抱金行于闹市,反惹祸上身,那便宜表叔不就是看中这份美丽才坑蒙拐骗将人带出来的吗?
周知意不再多想,现在她最紧要的事是想办法解决残留的“火坑”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