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情字入骨(上)

高辛辞急的要命,眼角都渗出了泪痕:“可是……”

“没有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的,辛辞,在我们刚分开的时候,高二爷去世之前,我有幸听过他死前最后的真心话,你的家族争斗,至少在最后关头之前,他们都是真心认同你的能力,你的手段,真心认为只有你能做高家的领导者,我呢?我是根本爬不上去,能力不足,手段不狠,我是依靠澄澄,澄澄也依靠我。”

“你面对着陌生人,怎样的杀伐都是应该的、合理的,可我面对的都是我的至亲,我的敌人从来不是外人,那是我亲叔叔!对我是真的疼过爱过的,就算是现在,我向他哭求什么他也会尽力给我,他不希望我过的不好,可也不希望我过的太好,开心时可赠我一座海岛,不开心了,就可以从底层瓦解我,直到我哭喊求饶为止,可他面上永远是云淡风轻的……”

“他收我做女儿,给我家产,让哥哥护着我,但不给我自由,我住在哪里选了,吃什么选了,住哪家医院、主治医生是谁选了,大学专业选了,身边人安排了,外头名声做好了,家里底子也做好了,连丈夫都替我挑好了,就是这样,你说,我能朝他下手吗?我敢朝他下手吗?我自己又舍不舍得?”

“我在夹缝中生存,不能表现的太出挑,要听话、乖顺,我还要护着澄澄,让他可以尽力发挥出自己所有带着长房往前走,所以他们提出的一切我什么都接受了,有时候也会想,凭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人生,从前就连他们的人生也是我父亲给的,是施舍的!他们凭什么倒打一耙?凭什么忘恩负义?可是这三年来我见过太多人情冷暖,我想通了,哪来那么多凭什么啊?”

“打从写哥去世,我哭着求林阿姨哪怕为了我也不要离开临江,她把我抛下时,我就知道了,我什么也不是,没有资格要求任何人为我做任何事,同样,旁人也没有资格要求我,但有些时候也得为将来更长的路想想,我从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话就非得听从去做什么不喜欢的事,但一群人要求我会妥协,因为我也没有拒绝的能力,正巧,我们俩在一起不止是二叔和小叔不同意,是所有人都不愿意。”

“长房的怕我离开会损害他们的利益,二房的怕我带着他们的财产远走高飞,三房则是担忧我一走,二房吞并长房后矛头会直指三房,三足鼎立是最稳妥的安排,我必须听从,否则我费力营造如今的一切都会崩塌,既然是必选项,我就不要抱着希望,最后落空又让自己那么难过了,坦然一些能舒服点,而在我眼里心里,如果前路艰险,就算爱的再深、生身父母也是可以收手的,又何况是你?”

“何况是我?”高辛辞嗤笑出声,摇了摇头:“你这话说的真是轻松,看来我真不算什么了,三年真的太久,什么都变了,我已经看不出你有一点对我不舍的痕迹了。”

“或许是看的太开了,也就没有什么过分的喜怒哀乐了吧。”我长呼一口气,这场“劝说”的结尾难以想象我竟是笑着的,坐直了把衬衣的扣子整好:“辛辞,其实今天,我不想见到你,以后也不再想了,只是我们是一个地方的商人,见面是躲不过的,说开了是不是好点?”

“为什么不想见我?”高辛辞打断我的话问,在月下更加苍白的脸色显得更病态一点,他嗤笑一番:“是怕见到我,又乱了你的心,后悔跟他结婚吗?”

“我不后悔,做了决定的事情,我都不后悔。”我回头看着他,何尝又不觉得自己可笑:“辛辞,我也没有悔路,如果是为了长房,为了我父亲一辈子打下的基业,为了爷爷对他的诸多不公讨个公道,为了澄澄和漾漾能无忧无虑的活着,我愿意过这样小心翼翼的日子,这些罪我一个人受就够了,我没有资格让你无止境的等下去,等到我身边尘埃落定,也没有资格毁了江以南的一辈子,拿他当挡箭牌,反正婚姻就是那么个事,二叔想管,只要对方不是我特别恶心的我都随他去!他已经很仁慈了,在这份感情里,还有一个人深深的爱着,日子能好过。”

高辛辞回过头看我,眼底满是失望:“那我呢?我们的婚姻也是你家族的牺牲品,你事事想得周全,想过林默写,想了江以南,傅疏愈,傅疏琮,你的父母,你的哥哥,甚至对你有威胁的两个叔叔,你有考虑过我吗?我是排在所有人的后面吗?我在我的家里力排众议也一定要跟你在一起,你在你家里只要这些人几句话就可以放弃我?难道照你所说,为了一群人放弃我就是一件感天动地的事情吗?”

“傅惜时,为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事业,前程,家族,从你死后我活着没有一点开心,我得到那些全部了,可我看着那些东西,我从哪里都能恍惚间见到你的身影,我都在想如果你活着、能陪我一起看到这些风景,多好?这些想法最终促使我殉情,我不想留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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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切因为你才有意义,你刚才说是对不起我,实际上一直在从婚姻里从我身上找原因,你说我不甘心平淡,找理由跟你吵架,吵那些死了多少多少年的人,你真的忘了他们吗?你如果真的忘了,想跟我好好过日子,你又为什么要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买了套房子,里面放的全是林默读的遗物!”

“你每天都在疯狂的怀念他,那个时候你有把我当回事吗!我们为什么冷战?最先开始,对我视如不见的不是你吗!我愿意给你平淡,可你不能心里塞了一个人表面还装着平静的跟我过日子,我就是不服!怎么了?在酒店被宋家算计,他们给我塞进宋斐那次,你服吗?你不是一样吵着闹着要跟我离婚?”

高辛辞的情绪激起来,可听他说着我也不服,紧接着声音大了些:“那件事情我早就跟你解释过了,房子是我买的、东西是我摆的,但那是默读去世后不久我就已经将这些做好,那个时候我们没有在一起吧?我还是刚失去丈夫的人吧?我怀念他,有错吗?我将遗物送的远远的,我希望我能早点忘了他,眼不见心不烦,隔多久才去看他一次,严重吗?跟你结婚后我再也没有去过,我一直把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我怎么知道后来搬家我们的婚房会在那间屋子附近!我也没有去看过,直到一个人把我引过去,他从舰行拿着一沓资料鬼鬼祟祟的窜出来,我是担心你,谁料那人没了影,我待没多久你就到了。”

“说的那么真实,那你告诉我那个人呢?怎么消失的?爬墙还是遁地走的?就那么大一块地方我怎么就连个影都没见到,他还能隐身了不成!”高辛辞横着眉语气顿挫道。

我更气了:“那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那里?你怎么会过去!难道没有理由吗?就是因为那什么中介跟你说我在那里就有房子?隔了八九年他还记得我买过房子?他神仙啊过目不忘啊?而且恰巧就是那个时间点,我去了,你也去了,你宁愿相信外人都不相信我是吗?”

“是啊!我是相信了,那现在是怎样?‘林默读’活过来了,你还是嫁给他了,我相信你有用吗?”

高辛辞一句话说的我哑火,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我没心思再跟他多吵,头转到窗户那边,他还在滔滔不绝的说,只是这次转了方式,没一会儿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泪来。

“你答应跟江以南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想过我们的婚姻,想过安安?我们俩都走的时候安安才多大?他发现我们离婚的事情了,他那天就缩在角落里哭,所有保姆阿姨都不明白他在哭什么、哄不了,直到我回去,他拿着我们的离婚证问我,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离婚、是不是因为离婚妈妈才会死掉的……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来到这个世界见你,结果我成了你随手可以抛弃的人,安安你也不要了……”

我心里头一阵翻滚,可惜这些事我也早就想好“应对”的答案了:“高辛辞,你不用拿安安来说服我,比起我,你更没资格当一个好父亲,上一世我再怎么样没想着去死,我知道我还有个儿子要养,我知道要做一个好妈妈,你呢?我意外去世,安安本来就丧母,不到两年你又让他丧父?你殉情的时候有想过我们的儿子吗?安安才九岁!父母双亡!你让他怎么过!”

“澄澄前一年也走了,婆婆要保住长房地位只能顶上你的位置把所有重心都放在工作上,安安怎么办?我爸刚有了漾漾,老年得子他抽不出手来再养一个外孙,安安大可能就真的只能跟在我哥身边长大,可我哥因为我的原因根本就不喜欢安安,而且我哥当时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他就算为了保住我这最后一点血脉把安安带大,安安要缺少多少东西?他跟别的孩子能一样吗?你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吗?”

“对不起……”这次高辛辞倒是很干脆,捂着脸长呼一口气。

提起孩子,做父母没有不心软的,到底是多年夫妻,我对他这点同情心还是有,于是抽了纸巾递上去,他却挽住我,压着我后颈又吻,却不是吻在嘴唇上,他浅浅吸吮了我脸颊上圆滚滚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