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蕙兰依旧将手上的小荷包塞了过去,而后一步一步跟在夏相的后面走下白玉阶梯,“今日孙女学了几句诗,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这何尝又不是许多大周官员的写照呢?
他们意志消沉,只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盖及时行乐,沉湎花天酒地,热衷灯红酒绿,纵情声色犬马,安于表明平和的现状,不觉河面之下的激流,不见暗处的豺狼窥视。
您心里不是不清楚,所以您改革考核升迁制度,将‘无为’之错纳入进去。”
夏相顿住了脚步,垂眸看向赵蕙兰。
赵蕙兰亦微微躬身,“物必先腐,而后虫生,因为心中有弱点,所以他们未能坚持住底线,以接受钱色之惑。
而《论衡·道虚》中所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的官员或许自己清廉,但他却不能保证自己身边的人和他一样清廉,以至于投身入河而不知。
外祖父,蠹众而木折,隙大而墙坏,大周就如此木,此墙,那些贪腐之官就如噬蚀梁木之蠹虫,如若不根除,大周危矣。”
夏相摆了摆手,“古往今来没有哪一朝是不治贪腐的,可只要人有私欲,贪腐之事便根除不了,只能尽力将其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可现在的大周,已经控制不了了。”涉事的最高官员,其中便有副相,且不止一位。
“那我便在此教你一句,刑新国,用轻典;刑平国,用中典;刑乱国,用重典。陛下根基不稳,重典之下,必起乱象。
而且陛下是皇帝,若刑上士大夫,她便没了制约。”
皇权至上,可皇权也是需要牵制的。
赵蕙兰直起身子,视线落在夏相的背影上,一时之间她的确不知该如何反驳。
“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大周却是乱国,用重典以胁服人心,威慑其人,可扼制官吏贪败。
而皇权之上,还有法度。”
袁璨缓步自下方走了上来,她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她的佛珠掉下去了。
“袁大人。”
赵蕙兰行了一礼,然后苦笑,“可现在是,皇权大于法。”
所以她才辩无可辩。
袁璨回首望向巍峨的宫殿,时间的沉淀在她身上宛若具象化,“现在不代表以后。”
赵蕙兰心中一惊,却又有些似懂非懂。
袁璨却是不多说,因为那个未来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从古至今,皇权一步一步的深化,每一代君主都在巩固和深化自己的权力,可物极必反,她能够看见深埋在皇权与集权之下的沉疴,他们在为自己挖掘坟墓。
总有一日,会自己葬送自己。
所以袁璨不由自主的想,如若将法度置于皇权之上呢?
可眼前之路总有迷雾,她看不清。
谢宁是第一个与她有着共同想法的人,而这个想法,她从不敢与他人言说,因为不仅是别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诞。
玄鹤落金顶,长松就此山。
赵蕙兰依旧将手上的小荷包塞了过去,而后一步一步跟在夏相的后面走下白玉阶梯,“今日孙女学了几句诗,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