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恽子此时才方觉有些亏欠,明明是自己苦苦求来的妻子,成婚后却并没有给予许多关爱。反倒是她从无怨怪,不仅为自己生儿育女,将岑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自身在天庭领职也是兢兢业业,成绩不俗,颇得天帝赏识。他原本以为她天真烂漫、不知世事,却不知道她也是秀外慧中、八面玲珑。他曾经以为他自己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但是他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讨厌。此次,虽然她掌管万物时令的职务也已暂停,但是能够在此情形下保住岑家她至少有一半功劳和情面。他知道,花家并不受天庭赏识,信云和他成亲之后关系稍微缓和了些。而信云之所以这么努力,也是因为心系花家一门荣辱。而她的母亲,自其姐早殇,便一改常态,甚少过问世事。这样的妻子,他敬重。他想,也许是家族的重担磨灭了一个少女的纯真,而他作为夫君,做的太少。想到从前,岑恽子看向爱妻的眼神不禁更多了几分怜爱。不论是她年轻时的娇憨可爱,还是成婚之后的贤惠能干,事实证明,他岑恽子的确娶了一位合适的妻子。
这阵子,天庭人人自危,纷纷站队。面对魔界的挑衅,是战是和?作为曾经的武将后人,当年的少年将军,他肯定是主战。只是,如今他早已退居二线,通知他战策的时候已再无回旋余地。夫妻二人苦苦哀求,才保全岑花二家族人无虞。他选择了明哲保身,可能是真的老了,他的冲动和勇敢仿佛在遇见信云那一年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只是,恐怕这西海灵岛……
在很多人眼中,他岑恽子算得上是晚景凄凉。虽说对于仙家来说,他这个年纪远不能算是晚年。对于他自身来说,这一生除了两个女儿的遭遇,他也算是顺风顺水。出身名门,少年时颇得王母赏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和现今的天帝是拜把子的关系。虽天子登基,君臣有别,但是不论如何他还是给自己三分薄面。娶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生了四个可爱懂事的女儿……如果说有什么遗憾,就是年轻时太过顺遂,少年得意,无所顾忌,流连山水,到后来的儿女情长,恣意人生。那时的太子,少年至交,曾推心置腹,说愿他永远这样自由下去,过自己想过的人生,把他的那份也算上。可是,就在前几日,那个曾经的朋友虽未明说,却也显露出不满,他不愿卷入争斗。可是身在庙堂,没有表态等于将自己孤立。中庸即是毁灭。要不是信云,要不是信云,这么些年,这句话他想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站在妻子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岑君在想什么?”信云站在丈夫身边,看着他看的方向。岑恽子回过头,伸手牵过信云的手,轻轻拍着。成婚后,他想让她称呼他“阿恽”,可是她坚持称“岑君”。想来这也是一个大家闺秀的矜持吧。
“我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天堑,那时的你可比现在调皮多了。”许是在星光下,岑恽子的侧颜格外温柔,就像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翩翩公子,世上无双。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都不记得了。”信云似乎总不愿提起从前,他也不愿勉强。他知道,西华山君和花信风的去世对她打击很大,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突然有一个不在了,如大山般可靠慈爱的父亲,突然就那样逝世了……她因此大病一场,连带他们的婚期也延后了,从此也性情大变。可是,她始终是那年他在天堑遇到的精灵,那片黄色的花海,那深不见底的天堑,初见时他就笃定这是他的姑娘。
他笑笑,再次拍拍妻子的手背以示安慰。信云的眼眶有些湿润。当初的那个少年,老的比想象中的快。婚后他们并没有什么畅快的欢欣,但是也是举案齐眉,儿女承欢,人人艳羡的和睦家庭。这样就够了。她觉得这世上有两个自己,一个是可以为眼前人不顾一切的她,一个是为花家赴汤蹈火的她,可是这两个都不是自己。如果可以,她不愿生在花家,如果可以,她不愿遇见他。
她变了,这世界也要变了。她有些担心母亲,担心女儿。但是既然封家公子也在灵岛,他们就肯定没事,这一点她是放心的。要不是封过跟着,她也不放心瑰云离去。这些年她甚少回去,父亲早已仙逝,母亲对于她来说就是花家。或许不回去才是更好的选择,她不愿触景伤情。时间啊,最是残忍,当你欢乐的时候不会提醒你那是你仅有的幸福。那些他们一家四口的日子是那么短暂,姐妹的打闹,父母的呵斥,一起挨罚,一起疯傻,当时只道是寻常。可是仿佛生在花家就是原罪,他们的欢乐只能存在于岛上。
他们的祖辈,并不像师叔姑射仙子那样,是上古仙人,备受尊崇。他们的祖辈只是因缘际会,从凡人得道成仙,且在凡间也不是皇室贵族。有人曾说英雄不论处处,但是事实英雄的出处总是被人了解的清清楚楚。而这灵岛不像这世间任何一个地方,它是凭空“长”出来的。没有渊源、没有根基,所有人都可以到这里落脚定居。不论是人是鬼,是仙是怪,是妖是魔,只要不无害人之心,都可以在此找到自己位置。而这里,还是上大天界的捷径,是以居住者、来访者鱼龙混杂。但是花家作为这里的守护者,一直将此间复杂关系处理得当,这么多年来秉持万物公平的原则,灵岛一片宁静。为了保持这种平衡,花家常常不得不为了人类得罪精怪,为了精怪得罪神魔。但好在花家历代族长颇有能耐,要么长袖善舞,要么和天庭关系甚好,所以多年来屹立不倒。但是到花素问父亲这一代,不知缘何与天庭结下了梁子,是以花家从此举步维艰。好在素问的夫君裴毓少有聪慧之名,他出生于西华山,西华山君的唯一后人,没落仙君浪荡不羁,在灵岛遇上了雄姿英发的素问,一来二往,爱上了这位霹雳少女。从此他改过自新,为了毕生所爱扎根海岛,他身体力行,力挽狂澜,花家和西海灵岛因此赢得了多年的平静。可是,裴毓心力交瘁,积劳成疾,于青春之时一病不起,从此隐居在琼花殿不再出门。素问对外对于这位夫君缄口不提,亦从不带他上达天庭或是去南海见自己的师傅。自裴毓病后,她先后几次上姑射山求药,因此也有她与南海仙人不和的传闻——众所周知,去求药,自然是去南海更好。最后一次,她去了氓山,但亦失望而归。不久之后,就传出了裴毓的死讯。没过多久,又传出长女花信风的死讯,众人皆道这素问仙人时运不济,花家真是祸不单行。但是花素问随后成功将小女儿嫁入天庭炙手可热的岑家,一举解了花家之困。有人说,花素问有负裴毓,毕竟众所周知,裴毓疼爱女儿,他绝不会牺牲女儿的幸福来换取家族利益;但是也有人说,信云与岑恽子是两情相悦,天作之合,花素问不过是时来运转,顺势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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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至于真相是什么,至今谁也不清楚。
这天上的夜更凉,很早之前信云就知道。比起海岛上的风,春日料峭,夏日湿热,秋日爽朗,冬日清冽,这天上的风没有四季,她早就知道,但是还是义无反顾的踏上了这条路。她看着眼前的岑恽子,觉得一切都值得。她不后悔嫁给他,是她自己的选择。要说有悔,年少时的冲动给一些人带来了伤害,但是她已经在尽力弥补。一切都会好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她在心中默默念道。
她想起年少时读的一首词,“结子未为迟,悔恨随芳草。不下山来不出溪,待守刘郎老。”
“这天真冷。”远在栖心山上的贺儇,和信云发出了一样的感叹。他还是那副模样,一点也没变。乍一看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穿着时下人间最流行的衣衫,羽扇纶巾,谈笑风生模样,可不正是那不知人间愁滋味的贵公子。
“你这儿的天什么时候不冷。不要以为你贿赂那仙婆,给你的山一点颜色,你就以为自己是真的身在人间了。”说话的正是姑射仙子,尔朱林樰。她一改昨夜的清冷模样,此刻有说有笑,在一处山尖巨石上,与那公子边饮酒,边对弈。“你不要忘了,你是在天上,这里是没有温度的。”尔朱笑得开心,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拿起酒壶,大饮了一口。
“你呀,看棋,看棋,别光顾着调侃我,走错了可不要后悔。”贺儇笑得十分好看,尔朱有些醉意。“也别光顾着喝酒,这可是你上次输给我的酒,别自己全喝了。”
“我尔朱林樰是悔棋的人吗?未免太小瞧我了!”她气鼓鼓的,看起来有些可爱。
“那是,你可不悔棋,只是你总没有进步,我也不能总当没有价值的陪练吧。”贺儇极其有耐心。
岑恽子此时才方觉有些亏欠,明明是自己苦苦求来的妻子,成婚后却并没有给予许多关爱。反倒是她从无怨怪,不仅为自己生儿育女,将岑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自身在天庭领职也是兢兢业业,成绩不俗,颇得天帝赏识。他原本以为她天真烂漫、不知世事,却不知道她也是秀外慧中、八面玲珑。他曾经以为他自己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但是他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讨厌。此次,虽然她掌管万物时令的职务也已暂停,但是能够在此情形下保住岑家她至少有一半功劳和情面。他知道,花家并不受天庭赏识,信云和他成亲之后关系稍微缓和了些。而信云之所以这么努力,也是因为心系花家一门荣辱。而她的母亲,自其姐早殇,便一改常态,甚少过问世事。这样的妻子,他敬重。他想,也许是家族的重担磨灭了一个少女的纯真,而他作为夫君,做的太少。想到从前,岑恽子看向爱妻的眼神不禁更多了几分怜爱。不论是她年轻时的娇憨可爱,还是成婚之后的贤惠能干,事实证明,他岑恽子的确娶了一位合适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