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礼到这里也算完了,但是今日有贵客远来,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增加了一个环节。有有请伏夷殿下!”她一声道来,伏夷便乘着一只金凤从那厅门直飞而来,缓缓落在了那高台之上。
“诸位,我是天界伏夷,在此也是为证婚而来,还带来了花信云仙子和岑仙君的信物。”他说着将一封书信交由侍者,送往瑰云处。
众人只知道这其中一位新娘是天仙,却不知道是哪位,原来是天上岑家的女儿。宾客皆交相赞叹,艳羡不已。只是这仙府之女,若是能吃下那仙丹,是不是功力会更上一层楼?若是这样,壶心夫人可真的就是可信之人啊。
瑰云看到信笺时,手忍不住发抖。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走后,天界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父亲和母亲已被监禁,而外婆似乎也深陷其中。至于具体原因,他们并不清楚,只是希望自己能继续留在灵岛,看顾姐姐,暂时和封过一起,不要回来。
看来,父母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而封过,也必然是不敢让他们知道的吧。而在此时给自己送这信来,到底是为何?
“瑰云,你便在此好好待着,夫人和我都不会亏待你。你夫君现在是封将军的侄子,那也就是我的亲人。”他说完这些,眼光看向那侍者手中的丹药,“只是,你当着这么多人不给夫人面子实在不是大家闺秀所为。”
瑰云终于明白,原来送这信,便是要她不得不听话。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只最后看向封过,封过此刻却将头低下了。瑰云满心失望,她看着绿盈笑了笑,她还曾为绿盈感到惋惜,然而如今看来,兰牙才是最真心的那个。
她端着清水,就要把那丸药吞下。封过不敢看她。
虞槿知道此药的厉害,此时再不上前,更待何时?他从人群中穿梭向前,想走到那中间去。就在此时,华璎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抢先站到了瑰云面前。
他早就注意到了虞槿,他不知道虞槿为何又要回来。此时他远远地跟虞槿示意,让他不要动,自己走到大殿中央,站在了瑰云的面前,不小心碰掉了瑰云手中的药丸。
这大殿灯火通明,照的自己华贵的衣衫闪闪发亮。他长身玉立,不说话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更显得高贵沉稳。华璎记得自己好像从记事开始,再没穿得这么华丽。深绿的锦袍,装点着红色的镶边,还绣着繁杂得花纹。小时候在秦狱,他总是羡慕那些侍卫们的铠甲,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换下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穿上那威风凛凛的铠甲,堂堂正正的站在那些囚禁他的人面前,跟他们决一死战。无论是输是赢、是生是死,都比困在那监狱中强。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囚禁自己的正是自己的父母。小小的可怜的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恨,而是父母的苦衷。事实也证明他想的是对的,父亲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受苦,而他以为的母亲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这反而让他得到了解脱。他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母亲才不亲近他。可是即使自己没有那么好,作为母亲也不应该如此对待他。他被囚禁,被折磨,被喂毒,被当作实验品,这一切都不要紧。最让他难过的是他无法怨恨。
所有他承受的一切都只能归结为自己的不够好。
所以,当他了解真相后,反而解脱了。虽然那么多年的情感寄托让他无法真正恨那个人,但是至少让他对自己不那么绝望。他的亲生母亲成了他活下去的希望,可是那也只是高高在上的仰望。因为自己的存在可能会成为母亲一生的污点——一个上仙和妖有染,还生下孩子。他的存在可能威胁到了母亲的信誉,甚至生命。
后来,父亲给了他一个实际的希望,那便是他的妹妹——素楝。他也曾自私的想要和她相认,或许她可以弥补他亲情的缺失。可是,看到她生活的如此快乐,看到这饕餮山和皋深山的腐败,看到父亲的不作为,他犹豫了。所以,他选择让虞槿带她走。
至于他自己,他有足够的耐心和能力来策划一场逃离。他甚至都已经想好逃走之后要做什么,和虞槿对酌,和素楝打闹,看着猗猗和芸香结婚生子,去氓山做客,或者天廷上不去,悄悄去那栖心山看看母亲的样子……
可是后来,他又不想逃了。
只要辛玥儿不死,即便他逃跑,还会又下一个他来代替,而面前的辛玥儿,只会比从前过的还好。荒月族还会世世代代的为她付出一生,付出生命甚至信仰——只为那辛玥儿真真假假的梦。而那秦狱,又将害死多少人,还有那些如今正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安详幸福的人们和他们的家人,会不会某一天突然就因为辛玥儿家破人亡?
这一切不是他主导,可是是不是跟他华璎一点关系都没有呢?若是他从一开始就反抗,情况会不会比现在好一些?他不能走,这一走,身上便背负了万千亡魂,而且只会更多。每个深夜,他都将为这些往事忧心。这样自欺欺人的快乐,他不能忍受。
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坏事他也干过,即使是被迫的。但是他的确是个敢做敢当的男人,这一点不容置疑。所以,他不能走。
面前的万千宾客,都是辛玥儿的客人。他们本来是各界的佼佼者,却都为了自己的贪念和妄想,为了辛玥儿那遥不可及的许诺而散尽家财,在此聚集。或许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国家正在寻找他们,可他们却聚集在此,做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
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梦到底是什么,他就是他们梦碎的终点。
绿盈还未反应过来,兰牙便把那红丸和水吞了。她看着兰牙,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倒是辛玥儿看了看,笑得意味深长,“盈丫头,你可有福气了。”说完她看了看另外一对,却并未走近,而是缓步走上了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