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起来,在天牢里待着的那段不算长不算短的日子,应该算是霍敏这辈子内心最安宁的日子了。张开虽然对他心中的那位女子忧心忡忡,但是那种担忧是深入内心的,浅浅淡淡地浸入,并没有多少情绪是浮在表面上的。
所以,当霍敏故意忽略那些细节,张开大多数时间是平静而豁达的,和他在一起自然也是愉悦的。
一开始,他们两个人都期待有个人能来找他们,不管来者是何目的,至少让他们有个机会去寻找那背后的真相。可是,等了很久,他们也没有等到那个人。后来二人便渐渐放弃了这种想法,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可霍敏心里清楚,凭他们两个根本逃不出去。再后来,他们便放弃了逃跑,开始分析整个事情的线索,二人常常为了是谁将他们抓起来的争执不已,颇有些自得其乐的安慰。再后来,他们已经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了,甚至觉得自己之前的纠结有些好笑。张开说,当时在天庭发现情况不对时,就应该走为上策。霍敏则笑着说,她不该顾虑那么多,应该跟着他一起走,他去哪儿,她就去哪儿。面对霍敏如此委婉又直白的表达,张开好像听不明白,又或者说他在装傻,总是岔开话题去说其他的。张开好像什么都知道,天上地下,古代现在,好像没有什么地方他没去过,没有什么东西他没见过。霍敏每天都在那些自己从未见过的人和故事中徜徉,在天牢的日子竟然显得那么自在和惬意。
当东海龙王霍静急匆匆地闯进那天牢时,撞到的正是霍敏兴致勃勃地跟张开讲她的成名之战——和黄之役,讲到那次天庭的危机,和她怎么跟岑恽子并肩作战,打破鬼服之军的包围。霍静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霍敏,她笑得很开心,那是发自内心的在笑。她原本最爱自由,可却被自己和她母亲软硬兼施的送到了军中。自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敏儿这样的笑了。
他知道雷家不安分,但是奈何自己势单力薄,且长子霍端又有把柄在雷家手上,这才不得不屈从。原本他唯一合作的条件,便是不能伤敏儿半分。所以当他得到消息,敏儿被关进大牢时,也顾不得这天庭的暴乱,不顾雷震天的阻拦,前来接霍敏回家。
他原本放那只龟回来送信,就是为了让霍敏以为家中有事,让她回到东海暂避风头。可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女儿,她一向聪慧。而那只龟可能也不是一只简单的乌龟精。看样子,女儿对他颇有好感。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雷震天果然是守信用的,并没有伤害敏儿半分,反而为了保护她,将她禁在这大牢中。
只怕如今外面变了天,她还不知道吧。
如今天庭虽然短暂安宁,但是以霍静看来,真正的暴风雨尚未开始。他现在有些后悔,将敏儿送进这个是非之地。只不过,事情已然这样,还好她牵扯不多,一切都等她回去了再说。敏儿是东海的希望,也是他的女儿,于公于私都容不得半点闪失。他悔不当初,一时没看清利害,只是如今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全身而退。
直到霍静站在霍敏旁边,只有一墙之隔时,霍敏这才意识到有人来了。当她认出面前之人时,第一个想法不是感动和思念,竟然是她一开始住进来时想的那个问题——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切?
但是,无论如何,那个人绝不可能是自己的父亲。
面对慈爱的父亲,霍敏不再去想其他的,也是直到此刻,她才想起来自己原来已经在这天牢中待了许多天了。侍卫将她放出来,张开也获得了自由。霍敏和自然的牵着张开的手走到霍静面前,坦然道,“父王,这是张开。”
“那个送信的小子?”霍静的表情很是微妙。
然而张开却并未等待霍静的评价,他直接跟父女二人拱手行礼,这就准备离开。他实在是耽搁的太久了,信云不知道怎样了,还有花家。
“你跟我们一起走吧,”霍静开口道。他已经看出来,自己的女儿对此人很是不同。雷震天虽然答应放他们走,但条件却是不能让敏儿离开自己的身边半步。他们恐怕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才被关在这里。而雷家之所以让步,也是因为自己跟他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笃定自己不会怎样。
他的话不容置疑,霍敏看了看张开,忙解释道,“你跟着我们出去更方便些。”张开点点头,不再说话。看着这样的霍敏,他的心中生出些不安,对自己,更对面前这个女子。
他发现就在刚才,自己竟然生出了一丝的不舍。他原本满心都是信云的安危,或许是因为这些天都只和她待在一起吧。
二人跟着霍静走出了天牢,天牢里没有日月,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也许过了半个月,也许过了一个月,直到出来,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在牢中自得其乐的时候,这世界已经变了。当他们跃上天空,踏着祥云,朝着东海而去时,却发现那晚见过的那琼楼玉宇、雕梁画栋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一片残壁断垣。那曾经的繁华,就像一场梦似的,醒来就消失了。
霍敏回头看向父亲,张开看向她,当他们被关在天牢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久之后,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二人才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才知道原来他们离死只有一步之遥。因为事发之时被关在天牢,他们才逃过一劫,得已保全性命。
就在他们从天牢出来的前几天,水庆殿失火了,火势极大,连带着不仅烧了天帝的乾殿,其他大部分宫室也未能幸免。那不是一般的火,而是太白炉中的真火,一般人是灭不了的,是以耽搁了救援。恰那一夜风也大,就这样,一片繁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