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望门娇媳 希昀 2915 字 8个月前

指针滴滴答答指向亥时初刻,四下幽寂无声。

裴沐珩手扶在小案,双目蓄着寒芒阴沉盯着她,周身罩着一种紧绷的威势。

徐云栖本是为这事而来,因外祖父信笺一事被耽搁,自然也没打算瞒他,孩子的事还是开诚布公说明白的好。

“外祖父之案兹体事大,万一有了孩子恐回头叫你我为难,同房后,我便施针流了出去今日你非要把脉,我实在不忍瞒你,故而决定据实已告。”

这话一出,无异于五雷轰顶。

裴沐珩只觉眼前闪过一阵黑线,仿佛有万千呱噪的乌鸦在脑门前盘旋,周身气血均往额尖窜。

明明最聪明不过的人,对着这一行话怎么都体会不出意思来。

她这是不想怀他的孩子

他难以想象他这边欢欢喜喜与她恩爱缠绵,她转背就能无情地把他们的孩子给流掉。

如果说方才章老爷子的事,他尚且能理解一二,避孕这桩已然是触及他的底线,他不能理解,更无法接受。

那一贯沉稳的神情濒临碎裂。

徐云栖说完这话,浓黑的鸦羽垂下,已不敢看他脸色。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对面那男人呼吸越来越沉,目光似刀子似的拼命往她面颊使,徐云栖有些顶不住了。

果不其然,他宽袖骤然一拂,罗汉床的小案均被他一掀而落,他惯用的紫砂器具悉数碰撞在地,发出尖脆的碎声,紧接着那道颀长的身影罩过来,修长的手臂捏住她下颚迫着她看向他,

“徐云栖,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裴沐珩双目猩红,面色阴沉得拧出水来,

徐云栖望着这样的他,心底一片彷徨。

决定动身来书房时,委实没料到裴沐珩反应这么大,在她看来,以裴沐珩之心性即便生气也能坐下来好好谈,直到方才他说出那番话,又气成那样,让她迷迷糊糊觉着,他对她对这份婚姻看得比她想象中要更重要。

徐云栖心里有些乱糟糟的。

恐他被气狠了,只得轻声解释,

“二爷,你怨我,我无话可说,可我这么做也是有缘故的,我们可以选择要或者不要一个孩子,孩子却没有权利选择父母我们不能为一己之私,一时之快,枉顾孩子的安危。”

“即便不能给她最好的前程,却至少要予她一个安稳的家,外祖父的事危险,二爷夺嫡何尝不是如履薄冰,我希望二爷能明白我这番心思”

她不能让孩子重蹈她的覆辙。

裴沐珩眼风锐利地劈过来,眼底霁月风光褪尽,唯剩排山倒海的暗芒,

“如果我坚持同房,你待怎样”

徐云栖也知这会儿不宜与他硬碰硬,便轻声与他商议,

“等尘埃落定后我们再好好养个孩子不好吗”

裴沐珩冷笑,“你就没想过多信任我一些,将自己彻彻底底交给我,你要信我能保护好你和孩

子。”

这话又将徐云栖本色给激出来,她视线静静与他交汇,舌尖在牙关抵了抵,语气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任何时候都不会把自己彻彻底底交给任何人。”

外祖父自来便拿母亲章氏做例子,教导她始终保持一份独立和清醒,不要沦陷情爱。

裴沐珩听了这话,猛地想起青山寺那晚,她对荀允和说,她这辈子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缺席而虚度,那个时候心里半是钦佩欣赏半是酸胀难受,如今同样的话扔在他身上,只剩赤裸裸的刺痛。

裴沐珩深深眯着眼牢牢注视着她,徐云栖已被他逼退在罗汉床的角落,纤细脆弱的胳膊瑟缩在一隅,黑白分明的杏眼水汪汪凝望他,白皙的面颊哭出一层霞晕,交织着泪痕,皓腕被他捏在掌心,柔韧的身姿如柳条般在他身下款款摆动试图挣脱却不得。

他素来知晓她腰有多细,有多软,覆满水光的菱唇有多甜,体内炙热的血脉来回窜动甚至在叫嚣着渴望,他很清楚知道这会儿他想做什么。

雨势隔绝了外头一切杂音,她被他禁锢在狭小的空间,暧昧一触即发,他们离得很近,鼻尖一动便可吸入彼此的气息,他甚至已嗅到了那股温软的体香,让人食髓知味。

浓密的鸦羽轻轻颤动,那双熠熠如月的眼却始终清明且清醒,没有含羞带怯,也没有丝毫缱绻情态。

裴沐珩眸光暗了又暗,唇角牵出一丝自嘲。

强迫她他裴沐珩,何至于此

眼底的怒火渐渐燃烧殆尽到最后只余一片灰烬,裴沐珩松开她,起身慢慢后退两步,转身扶着桌案,不再看她。

徐云栖紧绷的脊梁蓦地松懈,轻轻吐了一口浊气,木木看了一会他修长的背影,她起身取下披风利落离开。

深秋风寒,浓烈的雨汽从窗缝里挤进来,拍打在他面颊,裴沐珩不知不觉在桌案前立了半个时辰之久,脸上的青气已退,心底却空空落落好似荒原。

当初熙王府的挑刺,满京城的嘲讽,她面不改色始终如一,那时他很庆幸自己娶了这么

一位大方的妻子,如今真相血淋淋摆在面前。

她只是不在乎而已。

如果真是为了孩子安危推迟怀孕,他不是不能接受,可他深知不只如此,说到底她是怕孩子束缚了这段婚姻,绊住她的脚步。

她为外祖父入京,为外祖父留在京城,那么寻到外祖父之后呢。

裴沐珩不欲想,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