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碧海潮生22

江雨眠回到仙居殿就累倒了,她四肢无力,头脑发晕,步子都变得飘忽起来,好不容易走到床上脱了绣鞋,连衣裳都没换,直接就躺在了床榻上发起了呆。

仙居殿的床是一张黄花梨祥云玉兔洞门架子床,四周垂着象牙白帷幔,人在极度疲倦的时候大脑会空白一片,江雨眠抱着暖玉枕发呆了很久,一只手下意识地从蚕丝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小瓷人。

江雨眠的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地宫那段日子又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

被当做药人的同伴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在她眼前,最后剩下的只有她和小瓷,小瓷妹妹原本是可以活下来的,医宫宫主柳飞叶拿她养蛊,小瓷的手臂里全是虫卵,两条手臂最后都烂掉了。

很多人都说她太执着于过去,从不肯转头往前看。

往前看,又能看到什么

等体内那种极度疲惫的感觉消失了一些,江雨眠这才打起精神起身。

一片疲惫地将外衣脱了扔在地上,江雨眠穿着里衣开始运功调息。

闻人听雪内力相当深厚,所受的内伤也相当严重,想要给这样的高手治疗内伤,江雨眠所耗费的内力相当可观。

她做的这一切都逃脱不了两个天人境高手的监视,内力的损耗自然也瞒不过月扶疏的眼睛。

书中描写这位医仙,只写他如何超尘脱俗,如何一袭白衣胜雪,如何雍容华贵容止摄人,仿佛他这人都不用吃喝拉撒睡,每日就靠吸风饮露活着。

江雨眠看原著的时候就在想,他是不是绿巨人,体内含有大量叶绿体,可以把光能用二氧化碳和水转化成化学能。

然而事实令人幻灭,只有江雨眠知道这个医仙有多烦多碍眼。

这位静时如苍穹冷月,动时如月华流转的医仙其实非常非常的神经质。

他太渴望长生,对江雨眠的一举一动都分外敏感,就连夜里江雨眠睡觉多翻了几个身,月扶疏都要绷紧神经。

对于他而言,江雨眠的出现让那遥不可及的长生梦变得近在咫尺,月扶疏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守她身边。

江雨眠是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长生的,就算是可以活上一千年的毒太岁也并不是真正的长生。

因为在成为毒太岁的那一刻,人就会失去神智,变成一坨可以活到上千年的“肉”。

作为一坨肉活下去,连猪狗牛羊都不如。

江雨眠不屑地嗤了一下,看着窗外的日晷。

这个时间是上午九点钟,穿越这么久,江雨眠还是习惯用现代的计时方式计算时间,因此她的日晷有二十四道刻痕。

给闻人听雪医治内伤用了一个半小时,给商枝封脉用了一个小时,或许是忙起来的缘故,这几天的日子过得有点踏实,不像以前那么空飘飘的。

唯一烦心的,就是接下来要怎么应付月扶疏的盘问。

运功两小时,江雨眠耗损的内力还是没有彻底恢复,她叹了口气,下地

喝了口茶又坐回床上专心致志地调整内息。

突然间,一股冷冷的月桂香气幽幽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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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眠的睫毛颤了颤,不用睁眼就知道是月扶疏来了。

她停止运功,缓缓睁开了眼睛,幽紫色的瞳仁对上了月扶疏的眼眸。

一身白衣的月扶疏正站在她的床边,离她很近很近,江雨眠只要稍稍往前一探头,鼻尖就能蹭到他的胸膛上。

江雨眠赶紧往后挪了挪。

她看了月扶疏两眼,又开始挖苦他“有两个天人境高手跟着我呢,师尊你都不放心,与我分别一小会就心浮气躁,你可真是一刻也离不开我。”

她的声音实在太好听,骂人都很悦耳。

月扶疏已经习惯了她的挖苦,脸上也不见愠怒,在她身边坐下后握住了她的手腕给她诊脉。

“内力几乎耗尽。”他脸色微冷,“还从未见你对别人这样上心,不免有些好奇。”

江雨眠说道“我若是不救死扶伤,如何知道你有没有藏私,别因为我过几年就死了,就在传道授业解惑上敷衍我。”

她又很嫌弃地看着月扶疏,“师尊你好歹是个医仙,又是金月王朝的皇太子,你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天天围着一个女人转来转去,别人知道了会笑话你的。”

月扶疏轻笑一声“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肆意妄为么,内力损耗成这个样子还跟我犟嘴,你这样巴巴地帮人治病,又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

内力的损耗超过江雨眠的预料,这种反常当然逃不过月扶疏的眼睛。

江雨眠早就有了说辞,不慌不忙地说道“那个叫商枝的人很会讲故事,我很喜欢听。”

月扶疏微笑着问道“都是些什么故事”

江雨眠也学着他的样子微微笑了一下“都是外面的故事。”

月扶疏又看着她,“讲几个故事就让你心甘情愿地救人了”

江雨眠叹了口气“我为什么不能救人,我是魔头么,还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妖女况且除了他们,谁还愿意讲故事给我听呢。”

“就只是听故事”

江雨眠沉思了几秒,悠悠说道,“那个叫商枝的长得很俊美,说话又好听,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见这个男子心跳就会变快,每天都想看见这个美男子。”

月扶疏面色一滞。

他只把江雨眠当成毒太岁,现在她这么一说,才恍然想起她是个正当妙龄的姑娘,这个年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少女怀春,饶是月扶疏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女儿家的心动他也管不了。

江雨眠眼睫低垂,声音夹杂着少许低落和不甘“可是她已经有妻子了,她的妻子长相很一般,没有我漂亮,也没有我年轻,就算那个女人怀胎三月又怎样,我只要动动心思就能把这个男人新一届抢走。”

江雨眠一向心狠手辣,刚满十六岁那年偷偷闯进地宫杀了柳飞叶七名弟子。

那七个弟子死状

凄惨,全身筋骨尽断,月扶疏赶到的时候有名弟子还没断气。

江雨眠养的冰魄流萤吸饱了血,在他们的皮肉里钻来钻去,那个弟子一边发出惨叫一边向他求死,场面十分残忍。

休闲月扶疏问她为什么这么做,江雨眠一脸天真地问他“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他们的蛊虫就是用人养出来的啊”

她是药人,柳飞叶的弟子也曾在江雨眠身上养蛊,她这一番话说出来,在场的人谁也无法反驳。

把婴孩扔进狼群里,这个婴孩就会变成狼。

所有人都知道小太岁从五岁时就生活在地宫里了,地宫是碧海潮生最阴暗的地方,这里每天都有无数阴暗的事情发生,在这里长大的孩子,她们的世界里没有光,也没有对与错。

江雨眠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她每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目睹这样的事情,她的心性和行为自然和普通女孩不一样。

那一刻,月扶疏责怪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他还在回想从前的事情,身边的江雨眠继续拽着他的袖子轻轻摇晃,声音柔软动听“师尊,你把他妻子杀了吧,把那个盗墓贼送给我好不好,等我变成了毒太岁,你再把这个盗墓贼杀了给我陪葬,这样我就不会这么寂寞了。”

她这么美的一张脸,说出的话却这么恶毒,偏生她又不要知道自己恶毒,用那双紫水晶似的眸子水盈盈地看着他。

月扶疏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不自己动手。”

江雨眠叹气“我也想啊,可是你不允许我杀人啊,况且我若杀了她的妻子,她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我不想和他做一对怨偶诶。”

月扶疏又说道“如果我杀了他,你们就不是怨偶了么”

江雨眠笑盈盈的,眼眸里是动人的波光“如果你杀了她的妻子,那恶人就是你,我装好人假装救下她,每天温言软语地安慰他。”

“时间一久,我们就可以日久生情,我又这样年轻貌美,以男人那不值钱的操守,他一定会会忘了那个姿色平平的妻子,死心塌地的爱上我。”

她又扯了一下月扶疏的袖子,跟他撒娇“师尊,你把那个男人的妻子杀了吧,正好给你的药材做肥料,我在古书上看到过,死过人的地方草木都长得旺盛葱茏呢。”

江雨眠和别人过于亲近,月扶疏会相当不悦。

若是江雨眠把人当玩物,月扶疏就会一笑而过,“眠儿,不要胡闹。”

江雨眠说道“我没有胡闹,我很认真。”

她盯着月扶疏的脸,突然抬手摸了上去,那张美到窒息的脸庞也凑了过来,对着月扶疏的脸细细地打量着。

她甚少亲近月扶疏,平时见到个好脸色都难,说话也是冷言冷语,对月扶疏极尽挖苦嘲讽。

江雨眠这样,月扶疏倒不自在了,他呼吸微乱,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声音放得很轻“眠儿,你在看什么”

江雨眠很认真地说道“师尊,我以前怎

么没发现呢”

月扶疏依旧用很轻的声音问她“发现什么”

江雨眠的眼珠犹如剔透的紫水晶,这世上的大多数男人见了她是连呼吸都不敢的,此时此刻,这世间独一份的绝色几乎贴上了月扶疏的鼻尖。

月扶疏不闪不避,又问了一遍“你发现了什么”

江雨眠抚摸着他的脸,说道“发现你是个男人,还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

这种话要是从其他女子口中说出来,月扶疏会觉得风骚浪荡,卖弄风情。

可是江雨眠的眼神无辜而纯洁,脸上不见一丝一毫少女的羞涩,只是简简单单地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师尊,我这种情况是不是叫做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