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素色棉袄,长相温柔寡淡的夫人从门的另一边走了出来,她的长相和现在的所长有七八分相似,最是不同的,则是她那双更为凌厉的眼睛。
简青一愣,对方的目光也恰巧望了过来。
他温驯的低下眸,朝着她笑了一下“林阿姨,好久没见。”
林红也是停顿许久,才敢认面前的人是谁“你是小简”
简青点了点头,还没继续说话,陪在林红身边的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的男子忽然瞪大眼睛,叫出了简青的名字“你怎么来了谁叫你来的,我们都不欢迎你”
简青被这忽如其来的猛烈攻击弄得有些错愕,目光在对上那张异常熟悉的脸后,忽然停顿下来。
那是当年和他一起来这里做志愿的志愿者,时过境迁,他们的样子竟然还清晰的镌刻在简青的心中,实在难得。
只不过,让简青记忆犹新的回忆并不是什么美妙的过去。
他垂着眸,微微摇着头“抱歉,我只是想来看看,顺便看看自己能做些什么帮到芥子之家的事情。”
“你少在那里假惺惺了”青年愤概地对着简青发泄怒火,“当年你带来的灾祸是什么样,你现在也是什么样丧门星就是丧门星,一辈子也改不了”
林红终于在这个时候开口,打断了怒气蓬勃的青年的责怪,语气略显严肃“好了。”
她在退休之前,当了三十年的高校教师,身上自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
青年立刻被她吓住,不敢再开口,只是用锐利的眼神刺着简青,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知难而退一样。
林红还是很温柔的对着简青笑了笑“小简,欢迎回来。你是客人,随便走走看看吧,今天我儿子身体不舒服,就上医院检查去了,没想到,这次还能遇见你。我先进去吃点药,等会
儿你再来找我,好吗”
她说话时温声细语的,透露着一股让人心情愉悦的书卷气。
简青没有拒绝,点了点头,目送着她在长廊尽头消失远去。
方才喧闹的走廊终于重新安静下来,方才那些志愿者们肯定听到了里面吵嚷的声音,但出于礼貌,她们应该暂时不会进来的。
简青靠在墙上,微微绷着背,盯着自己的脚尖。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前已经开始一片花白,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窗外鸟雀的啁啾、细雪融化的轻响,还有动物们的叫声和人类的交谈声,像是被一面厚厚的屏障挡住,一切都隔绝在外。
充斥着简青的脑海的只有尖叫和斥骂
“丧门星你真是个丧门星为什么在你身边的人都这么倒霉”
“我恨你,如果有下辈子,我再也不想遇到你”
“成绩好有什么用,以后就是个克家人朋友的命”
这些在平常响彻过无数次的他的胸膛的话语原本已经受过免疫,但在今天突发事件的催熟下,简青竟然发现那些情绪竟然失控了,在胸膛中横冲乱撞着,像是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将他破
碎成千疮百孔的真心全部挖出来,掏给别人看。
他晕眩、头疼,几乎不能呼吸。
简青面色苍白,本就瘦弱的脊背微微扣起来,脆弱得像一张被水洗过又晒干后脆弱的白纸,只要轻轻一用力,他就要在原地碎了。
他勉强靠在墙上,开始不受控制地慢慢向下滑去
下一刻,一只温暖的手捉住了他的手臂,像是抓住一个将要溺水的人一样,将简青从那片腐烂的心海中捞了回来。
他闭着眼,跌撞着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中。
“我只是一会儿不在”怪物的声音温柔缱绻,落在他耳边,将料峭的雪都化作和煦春风,“到底谁欺负你了。”
简青长而密的眼睫颤啊颤,几乎不堪负重的垂下来。他紧紧捉住对方的袖口,像是担心自己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也消失不见一样,嗓音颤抖,几近破碎“你不要跟着我了。他们说我是丧门星,你也会被我克死的”
可是,他没说话,就感觉冰凉的脸颊上贴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温暖的气流自对方的唇齿间轻轻吹出,落在他的脸上,并不显得暧昧,却更像是圣主对一个教徒的洗礼。
“我不会啊。”怪物看着眼前苍白虚弱的人,让他安静地靠在怀中,独自撑起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温柔地对他说,“我不会被你克死的,但能让我去死的理由,只有爱你。如果真的要选择一个死亡的方式的话,我想我会爱你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