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江月这么一哭一嚎,四周围观的街坊们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将目光转到灵棚里的小林简身上。
“哎呀大林这么一走,剩下这孩子可怎么办啊才七八岁,狗都嫌的岁数,妈走了爸没了这才是造孽啊”
“孩子以后还不跟着他大姑,本来这么些年也是他姑给大林养着呢”
“听话儿得听全的,可别说林简跟着他姑过,这些年大林拼死拼活的挣钱,可到手里却一点儿没攒下,都是给了他姐了,要没大林月月上供似的给钱,她那样的人,咋可能白给弟弟养孩子”
前来吊唁的这波亲戚被“大操儿”领着去了后院,家里请了包厨的师傅,正架锅点火准备做席,小林简依旧跪在草团垫子上,保持了大半天的跪姿,膝盖骨硌得生疼,他稍稍松了一些力气,伸手给自己揉了揉。
林江月趁着灵棚前没人的空档,一弯腰钻进棚里,在小林简身边蹲下,刻意压低了声音,嘟囔着训他“往这一跪别跟个傻子似的,你也是机灵着点儿我让你在你爸照片旁边当吉祥物呢啊有人来了该哭两声哭两声不是亲戚就是街坊的,保不齐谁看着可怜就塞给你一头二百的呢咋的,你爸都没了,还不值当你掉两滴眼泪儿真当自己眼眶子里的是金豆呢”
小林简缓缓抬头,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乌沉沉的,看向林江月的眼神毫无波澜。
“嘿瞅我干啥,跟你说的记住没啊啧,别这么看我,这眼睛长得跟那个你妈一样,看着是个没心眼的,心里指不定多少算计”
小林简听她这么说,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只是错开了眼神。
大姑看他几秒,又讨嫌地“啧”了一声,除了灵棚往后院去了,边走边嘀咕着
“这个傻劲儿倒是随了你爸了,替个不认识的老头子挡了灾星,把自己命都给搭进去,这么个大小子留我这儿谁可怜我这一家子以后怎么过哟”
前院凑热闹的人也渐散,四周重新安静下来,后院有人张罗着亲戚们落座开席,不过没人来喊林简,他不指望这个时候能有人记起自己来,况且他也不能走。
听大姑说,今天晚上他得在灵棚里待一宿,陪着他爸没走的“魂儿”,还得守着香炉里的香不能灭了,看着哪一根香烧到了头儿就得立刻续上,要不就是“断了香火”,犯了大忌讳。
周围没了人,林简慢慢坐到草团垫上,把已经麻了的两条腿伸到身前,自己一点一点地捶着。
他知道大姑说爸爸“替人挡灾”是什么意思。
十几天前,他从学校被姑父火急火燎地接出来,直接带到县里中心医院,从镇上到县城的路途不算近,姑父破天荒地打车来又带着他打车走,同行的还有同村的一个叔伯,一路上两个人不停交谈,林简挤在后排靠车门的位置,在他们杂乱无章的谈话中,一颗心惶惶下坠。
林江河所在的工地发生事故,由于塔式起重机安拆人员违规作业,导致顶升横梁一端承重后失稳,最终塔式起重机上部结构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