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似乎早有防备,闪身避过这一脚,两个人随即扭打在一起
靠着墙才能勉强站立温宁惊魂未定,大口喘息着从包中翻出手机,手指不受控地颤抖着拨出一串数字。
说是扭打,但林简几乎没有主动出手,他非常明白这个时候绝不是激化矛盾的最佳时机,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制服快要丧失理智的何舟。
但很显然,何舟却是拼了命地处处下死手,林简脸上是风雨欲来的狠色,找准时机扭住他一条胳膊狠狠一别,哀嚎声霎时响彻暗巷。
而就在此时,杂乱的脚步声从巷口由远及近,林简倏然抬眼,就见二个穿着制服衬衫的民警往这边冲了过来
“你报警了”林简猝然转头,低声问蜷蹲在墙脚的温宁。
温宁慌乱之中只来得及快速点头作为回应,而后扶着墙起身,哆嗦着小腿
迎上民警。
“别动都分开,老实点”
何舟抬头看见穿制服的几个人,下意识就要跑,可步子还没迈开,就被离他最近的一个民警一个箭步按在了墙上。
“怎么回事”另外的一个民警扶住了快要站不住的温宁,另一个走到林简面前,沉声问道。
一场闹剧如此收尾。
林简屏息站在原地,人只是微微见喘,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说
完了。
辖区派出所询问室中。
温宁坐在靠墙的单人小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杯温水,身上披着一位后勤女警的外套,整个人已经平静下来,只是脸色依旧惊魂苍白。
何舟蹲在民警做笔录的桌子对面,一只手腕上带着一只手铐,另外一只则挂在了桌子腿上。
其实原本做笔录是不用上铐的,不过他从进派出所大门便开始骂骂咧咧,尤其刚才听见林简说出“长期敲诈勒索”这几个字后,更是如诈尸一般冲着他蹿了过来,做笔录的民警多次警告无果,这才将他挂了起来。
林简坐在木桌后面的椅子上,神情恢复疏离冷静“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你是说”做笔录的年轻民警拧着眉,“一年来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对你实行勒索,如果不给钱就暴力殴打”
林简“对。”
何舟“放屁”
民警“闭嘴”
“”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问题就严重了。民警将视线转到一旁的小沙发上,问“请问你是”
温宁闻声抬头,先瞥见了林简的冰凉带着警告意味的眸光,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嗓音艰涩地回答“我是他的老师。”
“哦,那这件事您可能做不了主。”民警放下笔,合上笔录本,对林简说,
“你联系一下你家长,让他立刻过来一趟。”
林简皱了下眉,没动。
“这位同学,打电话啊。”民警又催促了一遍,“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们现在这个事情就属于刑事案件了,必须联系你的家长过来配合调查。”
死一样的沉寂过后,林简长长吐出一口气,民警以为他要打电话了,谁料这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却向他老师那边偏了下头,吐出两个字“你走。”
温宁放下水杯,面带仓惶地站起身来“你”
“接下来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了。”林简皱眉下最后通牒,“快走。”
不管是何舟还是温宁,他阻止着一切人见到沈恪的机会。
“诶不行啊。”民警此时提醒道,“作为在场的当事人之一,老师还不能走,等一会儿家长到了,咱们把基本情况说清楚了,您才可以离开。”
林简冷淡疏离的目光难以自持地晃了一下,而后眉峰更深得蹙了起来。
“打电话吧。”许久过后,温宁向林简稍稍走近几步,似是恳求又像是变相的保证,“你家长来了我就走,不会多说别的。”
在场的民警包括何舟都以为她在说不会向家长告学生在学校表现好坏的私状,唯独林简听明白了这话中的含义。
林简深深看她一眼,而后终于拿出手机,拨通了沈恪的私人号码。
下午两点多,应该是沈恪一天中最忙碌的时段,果然,打的第一通电话没有接通。
而过了几分钟之后,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林简心尖猛地一跳是沈恪打了回来。
他凝目看着那串电话号码,半晌过后,还是滑屏接通。
电话那端,沈恪问“怎么了,这个时间打电话”
这边,林简无声缄默了许久,沈恪似乎发现了他的异常,过两秒,又问“林简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
“街道派出所。”林简声线喑哑,用最简短的二两句话叙述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民警说,需要家长过来一趟,你”
沈恪静了几秒,挂断电话前说“等我。”
询问室的窗户正对着院子里的一棵大柳树,等待的时间里,林简的视线始终落在那一条条茂密厚重的柳枝上,明明是七月最炎热的时节里,但那些跳跃闪动在树叶上的金色光斑,却让林简无端觉得遍体生寒。
本以为沈恪会很久才到,但事实上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一位负责窗口大厅的民警便引着人找到了询问室的门口。
听见脚步声,林简下意识转身看去,但比他反应更为激烈的,要属坐在门边沙发上的温宁。
她几乎在沈恪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美目如炬,一瞬不瞬地盯着推门而入的青年,脸上的神色逐渐由震惊转为更深的震惊。
来人面容极为俊朗,个子很高,瘦而白,却不是羸弱干枯的体型,相反身形格外挺拔,掩映在深色衬衫之下的肩背都隐含着锋劲的力道。
更让温宁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这样年轻,举手投足间暗藏着出尘的风度,想必出身不凡,而且怎么看,都无法将眼前的人与买卖孩子联系起来。
沈恪身后还跟着两名工
作人员,不是宋秩,应该是他另外的助理或下属,沈恪进来后,其中一人不需要吩咐,便直接去联系工作民警办手续去了。
进门后,沈恪的目光轻而快地掠过询问室中的每个人,最终落在了林简身上。
林简安静地与他对视片刻,嘴唇稍微动了动,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而是轻轻移开了目光。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只好等待着对方的问审发落。
沈恪在他挪开视线的那一秒稍稍皱了下眉,眸光从上到下将人打量了一遍,发现出了纯白t恤沾了些污迹外,表面上并没有受什么伤,但他沉吟一瞬,还是问了一句“伤到哪里了没有”
他是怕他又像小时候那样,自己藏着伤不说。
林简垂下的眼睫抖了一下,抿着嘴角摇了摇头。
此时,民警从桌子后面绕出来,走到沈恪面前问“你是这学生的家长”
“是。”沈恪说,“具体是什么情况”
“唔,有点复杂。”办案民警尽量用简单的专业术语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如果真的是长时间被敲诈勒索的话,需要直接证据,还有暴力伤害,也不是说说就行的,而且刑事案件需要上报分局,分局会根据相关证据进行更深一步的调查,最后确定犯罪事实无误后,才能将案件移送检察机关,您看”
“放屁”从沈恪进门开始就噤若寒蝉的何舟此时再度狂怒,“谁说老子勒索他了,那都是他自愿给我的钱,老子是他表哥表兄弟之间勒索个毛线啊”
“嘴巴放干净一点”民警斥道。
沈恪此时才侧目看了看被挂在墙脚的男人,他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扫过那张枯瘪黑瘦的脸,过了几秒,才轻声吐出两个字“是你。”
民警诧异道“你认识他表哥那你们还真是一家人啊”
应该是认出来了林简一颗心霎时提到了头顶,这已经是他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场面了。
谁料,沈恪旋即收回了目光,淡声道“不是,不熟。”
“姓沈的你再说你不认识老子”何舟完全被激怒,口不择言道,“九年前就是你把他从我们家领走的没过多久我们县民政局的人还找到家里让我爸妈签了一份什么寄养协议你现在说不认识我你他妈是瞎了还是失忆啊”
他这些话可谓是石破天惊,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唯有沈恪,神色不变地看他几秒,而后忽然问了民警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他勒索了多少钱”
“很多,你家孩子说将近十万,而且对象是未成年,属于数额巨大且情节特别严重的类型了。”办案的警员也越发觉得事情棘手,没想到他一个普通派出所民警居然还能碰上这种扑朔迷离的“案中案”,回答完之后又忍不
住盘问,“不是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你真是这学生的家长”
“是。”沈恪简短回答,“他和我父母之间有民政部门审核盖章后的正规的寄养协议,从家庭关系的角度来说,我是他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