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也奚认真看着, 不想错过一丁点细节。
早餐店在主干道上,正直早高峰,车辆来来往往, 行人也是神色匆匆, 即便是坐下来喝一碗馄饨的,也是速战速决。
林也奚试了下, 还能用传音入密,她问叶染衣“圣子出现在这里,不会惊扰旁人”
她并不清楚佛国的组织结构, 只知道净土宗庇护着这片区域。
叶染衣身为净土宗圣子, 按理说该是人人敬畏的存在,他这般走进一个家小小馄饨店, 堪比国家领导人进了小面馆,即便不需要全方位守护,也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叶染衣“没人知道圣子的存在。”
林也奚一想也对, 叶染衣是佛国唯一的“修士”,寿与天齐不说,还容颜永驻,的确不适合曝光。
林也奚又忍不住好奇了。
一个现代社会,一群不懂修行的普通人,在没有“疾病”没有“杀戮”的世界中是怎样生活的
都不生病,也没有杀戮,那不也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永生。
想到这些,林也奚看着眼前这正常的一切, 便越发觉得不太正常了。
他们走进馄饨店,店里坐满了人,他们先去点了菜, 而后在一旁等着。
林也奚问道“你变幻了容貌”
即便不是圣子,以叶染衣这身姿容貌,走到哪儿都少不了注目礼。
叶染衣却反问她“在林峰主眼里,我是什么模样”
林也奚“”
她心猛地一提。
这让她怎么说,说你和沈让尘和季燕北长得一模一样就连透明小触手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说不出口。
反倒是叶染衣这般问,略有蹊跷。
叶染衣“众生万相,每个人看到的我都不一样。”
林也奚愣住“这是你承下的天道”
叶染衣摇摇头“只是无聊时修的一个法门。”
林也奚“”
真不愧是天塌了还撑着的人,随便一个法门都这么离谱。
林也奚揣摩着这个“众生万相”,故意说道“在我眼中,圣子年约五旬,身披袈裟,头顶十二戒疤,很是慈眉善目,颇有普度众生之相。”
她一边说着,一边余光瞥向叶染衣。
他似是怔了下,但这一丝怔愣转瞬即逝,旋即又是松弛和缓的笑容“林峰主心中有大慈悲。”
林也奚也笑眯眯的“不知收起众生万相,圣子原本是什么模样”
叶染衣摇摇头。
林也奚心里瘪嘴,道“是我交浅言深了。”
哪知叶染衣竟又说道“在下亦不知晓。”
林也奚眨眨眼。
叶染衣“承下天道,似人非人,无色灵根侵占肉身,时间久了,我早已忘了原本的模样。”
林也奚“不过是五百年”时间久吗,对于修士来说,和寻常人五年差不多吧。
叶染衣笑笑,没再说什么。
这时鲜虾馄饨端了上来,叶染衣似乎是这里的常客,老板道“叶先生,有些日子没来了。”
叶染衣“跟了一个项目,忙到现在。”
老板“要注意身体啊”
末了,他看向林也奚,很是热情的打招呼“咱家馄饨保证新鲜美味,以后常来啊。”
老板姓唐,经营着这个小小的馄饨店。
林也奚冷不丁还有些不适应。
她上辈子也不太“接地气”,这辈子更是不沾烟火气了。
面对老唐的热情,她干巴巴笑了笑,竟不知要作何反应。
老唐忙得很,放下馄饨后匆忙去了后厨。
林也奚顺着看过去,只见他麻利地收银,利索地记下菜单,再转身去后厨下馄饨,后面隐隐能看到一个苍老的身影,正在那儿慢慢地包着馄饨。
叶染衣“那是他母亲。”
林也奚点点头“他妻子呢”
叶染衣“和离了。”
听他这么一说,林也奚只觉得怪异,她忍着去纠正的冲动,点头道“原来如此。”
叶染衣却又道“哦,应该说是离婚。”这般说着,他看向林也奚。
林也奚稳稳当当的,道“离婚西洲方言很是有趣。”
叶染衣“并非西洲方言。”
林也奚“”
叶染衣又不说话了,催促她道“尝尝吧。”
林也奚“”
这人承下的天道怕不是“卖关子”吧,神神秘秘的,说话总说一半。
他不说,她也不问。
眼前这景象对林也奚来说冲击颇大,她只想确定其真假与安全性,别的暂时不想触碰。
了解越多陷入越深,林也奚想更加客观地观察。
眼前馄饨倒是真实得很。
真实到勾起了林也奚久远的记忆。
她没有生病的时候,楼下就有个小馄饨店,后来常年住院,她吃什么都没胃
口,只觉那馄饨好吃得很。
可惜医生不让她乱吃东西,到了晚期连米粥都很难消化,不用说那海鲜了。
林也奚总惦记着,越发觉那一碗热腾腾馄饨是天底下最美味的存在。
越是吃不到,越是放不下。
到死那一刻,她似乎还对妈妈说了一句“好想再去吃一碗馄饨啊。”
她说完这话,听到的只有难以压抑的哭声。
妈妈在哭,爸爸在哽咽,弟弟和妹妹也在哭着对她说什么。
可惜林也奚听不到了。
她总以为自己走得很放心,原来还有这么多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