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卡修从兰斯特身上扯下来有点难度,毕竟小蝴蝶力气大到不像是以敏捷轻盈闻名的蝶族。
但把兰斯特扯下来还是蛮容易的,白蝴蝶力量一向不大。
“这个我也不太确定。”凯诺摇了摇头。
“什么叫也我刚刚干了什么”
卡修则抓住了关键字,问道。
他已经记不太清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回忆起了年少时的美好时光。
不过还没有等他搞清楚,一旁的兰斯特突然抱膝盖,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怎么了”
卡修大惊,生怕是自己之前干了啥把人家惹自闭了,焦急又慌乱地蹲在了对方旁边。
“是回忆孢子的缘故,回忆孢子能让虫沉浸在过去的某一段回忆中,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完全随机,所以我才说,我也不知道兰斯特他会是什么反应。”
凯诺推了推
眼镜,躲过回忆蘑菇,蹲在了兰斯特旁边。
“他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
卡修也担忧地蹲在了旁边。
就他俩谈话的短短一小段时间,缩在那里的兰斯特,已经整个都被悲伤压抑的情绪笼罩。
“他之前过得并不是很好,他的雄父和雌父都不是很合格。雄父酗酒家暴,雌父在军部不回家,再加上本身是白化种
总之,现在兰斯特情况不太好,不能让他继续沉浸下去了,我去找安神草。”
好友具体回想到了什么,凯诺也不知道,毕竟他又不想详细八卦虫族高级将领的家庭。
他只记得小时候的白蝴蝶喜欢躲在阴暗冰冷的角落里,不说话也不动弹,身上全是伤。
卡修中了孢子后发疯,但能看出小蝴蝶是沉迷在了无比快乐的回忆中,不用管他。
兰斯特中了孢子后,怕不是又陷入到了过去的梦魇中,拖下去对精神又是一次伤害。
凯诺让卡修留在原地,自己则去旁边的药园寻找安神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兰斯特状态进一步恶化,淡色的唇被咬出血痕,指甲也深深嵌入进了掌心里。
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双银色眼眸有些发红,长长的睫毛带着一点点水珠。
“嘶,怎么还哭了。”
卡修掏出来一块手帕擦干净对方脸上的眼泪,随后掰开对方已经虫甲化的手,给开始流血的手心简单包扎,习惯性安抚道,
“乖,没事了,我在这里陪着你呢,没事没事。”
他这一套擦眼泪包扎伤口、又哄又抱做下来,异常熟练。
由于带着前世记忆,这辈子的卡修在院长心里留下了早熟的印象,于是院长毫不留情地压榨童工,
经常让他帮忙哄哭闹不止的雌崽。
能被送到孤虫院的虫崽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上的问题。
在战争中失去雌父的、因为雌父不受宠而被扔了的、雌父被雄虫虐待致死的、身体有问题而被抛弃的
卡修那段时间哄着雌虫崽崽们,积累了相当一部分的经验。
好在院长还有点良心,给了他不少虫币当零花钱,没让他在福利院白干。
兰斯特此刻的状态,和记忆中那些孤僻小雌虫的状态有点像。
“你声音怎么突然就夹起来了”
伊恩看着抱起白蝴蝶的卡修,抖了抖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迟疑道。
和小蝴蝶同行十多年,对方对他说话时,可从来没用过那么温柔的语气。
“兰斯特现在很脆弱。”
卡修小声道,示意伊恩小点声,同时把不知道为什么喊冷的白蝴蝶拥进怀中。
“可是他又不是什么娇弱的崽子或雄虫。”
红蚂蚱大开眼界,往日要是有雌虫在卡修面前娇娇弱弱哭哭啼啼,暴力蝴蝶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他长得好看啊。”
漂亮雌虫落泪还是很惹卡修怜惜的,更别提白蝴蝶漂亮得还正好在他的审美点上。
不过最重要的是,兰斯特是他的好朋友。
“他长得再好看也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雌虫啊别拽我耳朵,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伊恩嘀咕了两句,最后实在受不了两只蝴蝶之间的氛围,留下一句我去和凯诺一起找安神草后,跑得连影子都没有。
卡修则继续安慰死死抓住自己胳膊的兰斯特,希望他们两个快点找草药回来。
不然他觉得兰斯特很可能冻死在三十多度的艳阳天下。
鬼知道为什么他都抱着对方了,对方还是觉得寒冷。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等草药,还有别的办法。
一天前就开始沉默的系统难得发声。
什么办法
精神力,回忆孢子主要作用在精神上,让精神混乱,你的精神力里带着百分之一的雄虫精神力,入侵到他的精神海,进行精神安抚。
好,我试一试。
卡修来不及问他精神力也变性了的问题,他将精神力具象化成淡金色的丝线,通过触角入侵到了对方的精神海中。
如果说,卡修的过往是一部发疯文学,那兰斯特的过往就是一部伤痛文学。
喜欢喝酒后虐待雌君的虫渣雄父,表面温柔实际挑拨离间心狠手辣的绿茶亚雌、事业至上毫不在意家庭的冷淡雌父,一切构成了兰斯特的童年。
记忆中陪伴他最久的,是家里面的冷藏室。
作为家里面存在感最低的雌虫崽、被雄父厌恶的白化种,兰斯特经常被遗忘,这时候他就躲在冷藏室,透过门缝,看着家里面弥漫的硝烟。
雌父和雄父又在客厅争
吵。
亚雌在一旁煽风点火。
雄父摔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餐具。
雌父说雄父违反当初的婚姻协议,被打了一巴掌。
雄父搂着亚雌回卧室44,寻欢作乐的声音从门板后面
传来。
雌父沉默地在门口下跪,膝盖下面全是餐具碎片、失去了光泽的蓝闪蝶翅膀垂在地上,伤痕累累。
看着眼前的一幕,幼年白蝴蝶躲在冷藏室的角落里,在寒气中把自己缩成一团,害怕得不知所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雄父带着亚雌出去旅游,雌父沉默地起身,在白墙壁上摸索了半天,没找到自己孩子后,以为自家孩子去找了凯诺,便径直去军部工作。
躲进冷藏间的白蝴蝶就这样被遗忘在寒冷空荡的家中。
“好冷”
“好难受”
“好痛苦”
过往的回忆中,周围的杂物在黑暗中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怪兽,冷藏室中的冷气变成了旷野上呼啸的寒风,现实和幻想开始交替,幼年白蝴蝶孤独且寒冷地走在黑暗的雪原。
他一步一步迎着寒风往前走,留下了来时的脚印,却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好像哪里都不要他了。
“唔”
在体力耗尽的那一刻,幼小的兰斯特摔在了雪原上。
雪花、寒风、孤寂和冰冷如同潮水一样将他淹没,僵硬和窒息感一点点涌了上来。
直到一双手把他从雪堆里抱了起来。
在他以为自己的生命会终结在这个雪夜的时候,有虫捡起了他,塞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难怪他说好冷,这搁谁都得冻死在这里。”
嘀咕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带着体温的柔软布料包裹住了他的全身,结实有力的心跳在耳侧响起,
“你别说,像个大号的雪媚娘,哈哈。”
幼年兰斯特被带到一个温暖的小屋。
屋子里有舒适的稻草,有金色的火焰,还有架在火焰上的烤肉。
刷着一层蜂蜜的烤肉呈一种淡金色,油脂在上面冒出、滴落进火堆里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喏,你尝尝,很好吃的,刚好适合长途跋涉又冷又饿的雌虫崽崽食用。”
脸部模糊的陌生雌虫将烤肉递了过来。
兰斯特小声说了句谢谢,动作很慢很小心地接过来,同时还悄悄观察,打算一有不对劲就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