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拼死报闻使君知遇之恩。”崔町平静接话。
他看着崔翎衣喝完药,想起闻青轻来时跟他说的话,有些生疏地摸摸崔翎衣的头发。
崔翎衣晃了下神,睁着水盈盈的眼睛看过来“长兄”
崔町收手,说“你的想法我知道了,好好睡一觉吧,我让春芜来陪你。”
崔二爷与夫人一上山就见了崔翎衣,夫人抱着她好生哭了一场,崔翎衣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的样子,请他们先去安歇。
崔町此时,来客院见他们。
“音平。”崔二爷迎上来。
崔町撩袍跪下,欲请罪,崔二爷连忙拉他起来,声音苦涩“你已尽心了,这种事谁想得到。”
夫人听着,眼眶又红了一圈,强忍着不肯让泪水掉下来。
“她如此决绝,如何能劝她回去啊。”崔二爷叹息。
夫人怒极,指着他的鼻子破口骂道“她都这样了,你还想着让她回去你可还有一点良心不曾”
崔二爷也恼“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章六出身荆州士族,屡次三番来请不说,章老太爷也亲自下顾,给足颜面了。
九娘不回去,他怎么解释倒先不说,九娘以后该如何自处,受尽了委屈,还要落得不亲不贤、不敬不孝的骂名。
崔二爷将顾虑一一跟崔町说了。
烛火摇晃,星夜迁移。
“叔母十月怀胎将小九生下来,何其艰辛;叔父矜持守业,如何操劳。”
崔町语气平静,接着问“二位兢兢业业生养她,费尽耐心将她抚养长大,难道是为了让她在十六岁这年,因一个相识不过一年的男人被逼去死吗。”
“自然不是啊。”崔二爷叹息。
崔町复又撩袍跪下。
“女子立世,本如萍草,易折易碎,苍天薄也。”崔町一身青衣,叩首而拜,“望叔父叔母怜惜。”
晚风吹过,清辉流转,庭中草木的影子疏疏摇晃,澄澈空明。
“你、你”
崔二爷长叹两声,却想起女儿年幼时,他出仕荆州,不常回老家,每每新年回去,她一大早就站在门口等着,小脸冻得发白,发上沾着雪,问她又什么都不说,弯着眼睛喊爹爹,很有些可怜。
他眼睛酸涩,侧过脸去“你既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崔二爷坐下,像是泄尽浑身的力气“和离吧。”
此时的后山,灯火通明。
闻青轻失魂落魄一下午,吃糕都不能让她开心,到晚上好了一些,知道吃点东西了。
她坐在榻上,腿上盖着绒绒的被褥,江醒喂她喝花茶,闻青轻慢吞吞喝完了,眼睫一眨一眨的,几根睫毛被泪水粘连在一起。
江醒垂眼,轻轻拨弄两下她的眼睫,将它们分开。
闻青轻声音闷闷的“痒。”
江醒收回手,无意识捏了捏袖角。
他难得看见闻青轻不开心。
他从宋书口中知道了前山那件事的始末,问“你以后是不是也要嫁人。”
“不要。”闻青轻声音软软,尾音湿漉漉的,头也不抬。
江醒点点头,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也好,天下俗人何其如此之多,忘恩寡义之辈泛泛,实不值得多看一眼。”
他这样说着,闻青轻忽然往一侧倒去,小脑袋枕到他肩上,江醒偏了偏脸,看见闻青轻阖着眼睛,眼睫一扫一扫的,小口小口均匀呼吸,睡得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