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今天是她的生辰。
“如此,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蔺绮从袖中拿出一枚铜钱,摊在手心,抬眼看来,眸中映着月光,清然带笑,说,“这枚铜钱正面是生辰快乐,反面是岁岁平安,你猜正面,我猜反面,你要是赢了,我就送你回去见你那位师兄,他也不会走,你们就一起过生辰,怎么样。”
“为什么我赢了他就不会走。”闻青轻目光茫然。
蔺绮不在乎地说“讨个好彩头嘛。”
好、好吧。
闻青轻很难反驳这样的好看姐姐,她点点头“好,我是生辰快乐。”
蔺绮指尖一抬。
铜钱跃至空中转了几圈,反射月光发出清凌凌的光亮,闻青轻眨了下眼睛,铜钱稳稳落到蔺绮手心,她五指微蜷,并不急着揭晓答案。
闻青轻想起铜钱的样式,问“蔺姐姐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铜钱。”
可以铸吗。
“我从前有个哥哥,是个算命的,这种奇怪的东西就会多一些,我从他那儿拿的,”蔺绮回忆着,“以前我姐姐不在,我过生辰时见不到姐姐难过,他就拿这种铜钱哄我,说猜对了就带我去见姐姐,但我总是猜不中,现在想想,不该在他面前猜测命数,他只是哄我开心、不想让我哭而已。”
闻青轻觉得神奇,对这个游戏的结果也在意起来,她低头看着蔺绮握着的手,有点紧张,问“那我猜对了吗。”
蔺绮松开手。
生辰快乐。
闻青轻认真看着铜钱上的字,眼睫颤颤,呼吸轻轻的。
她本来很不开心的。
但猜对了铜钱,心中便生出一丝对生辰的期待。
大概好彩头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东西,分明得不到什么,平白无故就是会让人开心。
蔺绮弯着眼睛笑了一会儿,把铜钱放到闻青轻手心,牵住她一只手“走吧,我送你回去过生辰。”
一路上,月明星稀,远山之后渐渐升起一丝柔和的光亮。
天将破晓。
熟悉的小院已出现在视野之内,将出竹林时,身侧的人忽而停下,俯身与她平视,她的眼睛也很漂亮,黑的乌黑如玉,白的清静如霜,就在闻青轻觉得自己要陷在这双眼睛里时,眼前人摸摸她的脑袋,开口说话“人生一世,忽然而已,要开心一些呀。”
院门推开,远远传来模糊的声音。
“去吧。”
闻青轻回头,看见江醒一身素白从院中出来,他只有睡觉的时候会穿这样的颜色,现在出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殿下怎么醒得这么早。
闻青轻有点奇怪,她小跑着过去,下意识想要往江醒怀里蹭蹭,江醒拎住她的衣领,就是不抱
她,语气清冷如碎冰“站好。”
闻青轻乖乖站好。
感觉殿下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殿下。”闻青轻小声讨好。
江醒不理她,让宋书带她去睡觉,清颧的手指捏捏眉心,他松了一口气,踏过门槛进去。
闻青轻又望了一眼竹林。
送她铜钱的姐姐又重新走上山道,她没有回头,懒懒散散捋了捋长发,走进清晨迷蒙潮湿的大雾中去。
手里的铜钱有点硌人。
闻青轻松开手,上下翻翻,怔住。
铜钱上下两面都是一样的字。
生辰快乐。
闻青轻呼吸轻下来,她认真看了一会儿,心中情不自禁涌出许多开心的情绪。
她回头,小跑两步跟上江醒,又喊殿下又喊师兄,一直跟他进了他的房间,力气很轻地扯扯他的衣裳,积极认错“殿下,我错了。”
江醒扫她一眼,收回目光,说“睡觉吧,睡醒再下山。”
他把闻青轻安置在床上。
闻青轻踌躇再三,终于问出口“殿下今天是不是要回京师。”
江醒顿住,说“暂时不回。”
“你是因为这个才半夜跑出去的”江醒想到这种可能性,语气又冷下来。
闻青轻不敢说话,把被子往上拉拉,盖住脑袋。
江醒阖上眼睛,气得想笑“混账东西。”
没一会儿,宋书进来,闻青轻枕着太子殿下素白的袖角,已经睡着了,眼睛阖着,卷翘的长睫随着呼吸轻轻伸展,白净的小手虚虚握着,不知道藏了什么。
闻青轻睡觉时很乖,但有她在的时候,江醒鲜少有安心休息的机会,他索性不睡了,拿出一卷书看。
“殿下不回京师了吗,”宋书轻声问,“陛下那儿该如何交代。”
江醒找了闻青轻半个时辰,神色倦倦,非常消极“就说我病死了。”
宋书有点崩溃,情不自禁扬声嚷嚷“殿下”
这时,闻青轻不知道梦见什么,蹭蹭少年的手。
江醒给她掖掖被角,扫宋书一眼,让他闭嘴。
宋书看看江醒,又看看睡着的闻青轻,深觉任重而道远,回自己屋子编理由写信。
闻青轻醒来时,时至正午。
宋书说崔町来找过她一次,闻青轻于是先回了一趟前山。
她钻进崔町的书房,探头看他“师父,我来啦。”
“师父找我有什么事吗。”闻青轻问。
“并无什么要事,你今日生辰想怎么过。”崔町搁下笔看她。
闻青轻在他对面坐下,说“我与太子殿下一起下山呀。”
崔町颔首“也好。”
闻青轻一路走来,也没有看见许春惊,于是问“将军姐姐呢。”
崔町沉默片刻,说“已经离开了。”
啊
闻青轻微微睁圆了眼睛。
“可是、可是边关的仗已经打完了呀,”闻青轻语无伦次,“师父不曾留一留将军姐姐吗。”
崔町神色空茫,出神片刻,叹了口气“她留下圣旨就走了,不欲与我多说什么。”